六月十一日早朝,关于荆州与蔡州如何处置的论战再次在紫宸殿展开。
前年冬,蔡州节度使秦宗权僭越称帝,定都蔡州,又伪授赵德諲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命他率军南下攻打荆襄,向江南诸道示威的同时,夺取东南财源重镇。
赵德諲是个猛人,一路势如破竹,迅速攻陷荆南全境,荆南节度使张瑰也被他干掉了。
拿下荆襄后,赵德諲留下大将王建肇把守江陵后就率军北返,赵德諲前脚走人,接到长安密旨的南郡守将郭禹后脚就带兵围了江陵。
“姓王的,你可别怪我来阴的,朝廷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看见城头的蔡州贼兵一片慌乱,郭禹哈哈大笑,朝廷对他允诺说,只要拿下江陵,封侯之赏也不在话下,韦昭度甚至在信中暗示他,要保举他做山南节度使!
大军压境,蔡州军人心浮动,几个将领趁王建肇睡觉的时候将其活捉,然后开门献城。
郭禹进城后,喝令亲兵将贼将王建肇绑起来,王建肇被狠狠打了一顿后,又被郭禹的亲兵乱棍打出江陵城,那几个亲兵还说,要是还在荆州看到你,把你这贼将挫骨扬灰!
荆南被郭禹所夺,赵德諲气得半死,偏偏秦宗权也不争气,屡次被朱全忠打得大败,赵德諲一看形势不对劲,立马暗中写信给朱全忠表示归顺。
许是怕朱全忠报复,他又带着本部兵马跑到荆州去了,打跑郭禹后,上表长安表示归顺,还说什么要帮助朝廷讨伐秦宗权。
这就是赵德諲最近两三年的故事,看起来平平无奇。
之后朱全忠为了安抚赵德諲,上表建议李晔授赵德諲为荆襄节度使,领蔡州四面行营副都统,韦昭度与人议,正准备照办,可时代却变了。
现在的皇帝是李晔,不是马球皇帝,李晔以退位威胁,硬生生将这事儿弄黄了。
赵德諲不但没有被朝廷赦免,甚至连上给李晔的罪章,李晔也没回一个字,对于朱全忠讨伐蔡州的奏请,杨复恭照着李晔的意思,以“军疲民乏,难以相助宣武,尔可自行事”为由敷衍了。
要打你自己打去,朝廷不会请人帮你,也拿不出钱粮犒军,你爱咋咋地。
朱全忠要求任命赵德諲为荆襄节度使、蔡州四面行营副都统、随他一道讨伐秦宗权的奏章,朝廷不予理睬,赵德諲恐惧之下,又接连五次进表长安,但李晔一次也不回。
杨复恭怕李晔又要闹退位,硬是不接见赵德諲派来的使者,使者见杨复恭不搭理自己,又跑去拜访韦昭度、杜让能、刘崇望等人,但这些人都表示无能为力。
刀子捏在人家手里的,长安当家的人是杨复恭。
使者遍访长安权贵,大家都表示没办法,说只有杨复恭能决断,可杨复恭又不见他,使者都快急哭了,竟然跪在宫门外磕头,请求皇帝召见。
可惜跪到昏死,宫里也没派个人出来,使者绝望之下,离开了长安,赵德諲得知,更加害怕,又写信令飞马传到宣武,催朱全忠想办法。
朱全忠又不是皇帝,他有甚么办法,只能按敬翔的建议,进表威胁朝廷。
可谁知杨复恭根本不吃这一套,见朱全忠信中语气不满,颇有兴师问罪之意,又在奏表中暗示皇帝除掉阉宦,杨复恭勃然大怒,当场暴喝:“贼子可恨,本公早晚必杀之!”
得罪了杨复恭,朱全忠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
朝会上,韦昭度壮着胆子,又一次建议李晔满足朱全忠的要求,下诏赦免抚慰赵德諲,管他是不是好鸟,先让他和朱全忠先灭了贼子秦宗权再说。
结果不等李晔反驳,杨复恭张口就是一顿呵斥:“荒唐,赦免赵德諲,岂不是与贼屈服?若是造反失败求一道免罪诏书就能了事,天下何人不反?”
李晔道:“朕看也是,赵德諲这等乱臣贼子天生反骨,决不可放纵姑息。”
提前得到李晔授意的刘崇望也趁机落井下石,出列奏道:“韦相公一再为赵德諲说情,莫非是受了赵德諲的好处?我可是听说赵德諲和朱全忠的使者都在韦相公府上留宿了一夜……”
李晔“呵斥”道:“不可胡言,现在是议政,诸位爱卿畅所欲言。”
刘崇望却是据理力争道:“回陛下,确有此事,不只臣知道,能站在紫宸殿的诸位同僚都知道,赵德諲的使者不但密拜韦相公,还带了几车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无需多言。”
杨复恭亲信御史吴长也奏道:“禀陛下,宣武使者也给韦太傅送了礼,香车宝马自朱雀大街穿城而过,莫说臣等,就是坊间无赖也知道。”
韦昭度登时变色,钱我确实收了,但事儿我却没打算办,杨复恭找麻烦,在韦昭度的预料之中,但韦昭度没想到的是,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刘崇望也趁机发难,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