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玉没有回答他。
她懊悔刚才贪杯,还以为甜酒不醉,没想到后劲这么足。
明明还睁着眼,但思绪已经无限放松,无法好好组织语言。
晏裴野仰头一倒,也有了些醉意,一只手随意一拽,沈南玉就被他拉得往下倒去,沈南玉摇了摇头,竭力想要摆脱那种脱力感。
她缓缓呼吸了几瞬,终于想到可以侧身朝外。
身后的晏裴野却又侧身朝向她,一条腿随意搭过来,沈南玉腰上一沉,顿时弯成了一只虾米。
“说起来,这毒针我可算是第三次见着了。”
沈南玉迷迷糊糊间重复:“三次?”
晏裴野鼻尖微动,随手揪起沈南玉落在后面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绕啊绕的,一边说道:“第一次是辎重营官兵半路被劫杀,身上也曾发现这种针。”
沈南玉听着,不觉放轻呼吸。
“当时没来得及细查,蛮狄突袭渭州,后来的事,想必你上次也听说过了。”
沈南玉推了几下,手脚绵软无力,那条腿依然固执地落在腰间,她挣扎着问道:“就没人想……想过,蛮狄刚好赶在那个时间点,让人生疑?”
晏裴野道:“那是自然,只是朝中对此事已经盖棺论定,若无上谕,贸然追查便是有违圣意,反正横竖这重责也没有苛到父王身上。”
沈南玉轻声道:“就没有……想过会有替死之魂吗?”
晏裴野望了她一眼:“你是说那个沈固?那就不知道了,冤死的太多了,死的几万铁骑将士算不算?父王花数十年带出这么一支队伍,几乎每一个人的底细都如数家珍,这是他的家底子,他哪还能顾得上别的?”
沈南玉闭了闭眼睛。
沈家在长安城的世家中微不足道,沈家先祖的皇亲血脉,到了她父亲这一代,早就势微,但总算挂了一个世家的空头衔。
灭了一个徒有其表的世家,来掩盖一次兵败,看来牵涉的还不少。
沈南玉眼皮渐要阖上之际,晏裴野突然道:“洞蛮帮最近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沈南玉没回他。
他撑起肘看了一眼,只见这人鸦羽紧阖,好像已抵不住醉意,早梦周公了。
晏裴野笑了笑,也躺回枕上。
世人都说他是纨绔,他在这纨绔的名头里安之如饴。
他不愿被拿来比较,尤其是被人拿着跟那个病恹恹的世子一比,所以他宁愿自坠阿罗,做个什么都争不过的人才好。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缠着父王,宁愿去兵营里做个马前卒。
谁知道陆夫人作茧作缚,幼时险些让自己丧了命,这一点反而失去了父王的信任,这些年父王对自己的爱护连府里下人都看出来了,如墙头之草摇尾示好。
他不知是该同情晏元德好,还是该同情自己才好。
普济寺里,寻北说没有看出说话的人是谁,但他从一刹那的犹疑里就猜出了答案是谁。…
也真是难为他,还要放火烧自己一把。
晏裴野苦笑一下。
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天生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好面貌,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他正信马由缰地想着。
突然听到枕边人细微的抽搐。
晏裴野俯身看他,只见寻北深陷在枕里,脸上潮湿,似乎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