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起来发现,逄丽其实很要强,她外表温和,心里却有股坚韧的力量。她是那种大家一致同意漂亮的女孩,并且,一定会从小漂亮到大,从见她的第一刻平平就深切感觉到了。白皙的皮肤使她看着冷傲,柔软的眉毛温顺的趴着,眼神有些警惕但蕴含着温柔,她的模样一下子就吸引住平平的心。况且,她交往过的所有的同学和朋友里面,没有一个像逄丽这样特别合自己心意的女孩,她能一下听懂张平平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也愿意听张平平信马由缰的胡乱幻想,接纳她多变的情绪,她总是用极大的耐心听张平平滔滔不绝的叙述,不时接应她的话题,她不会像别人那样别有意味地说她:“切,你真能瞎琢磨!”她的心思细腻又复杂,总是带着些神秘的表情,这些恰恰吸引着平平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不自觉得模仿她讲话的声音和走路的样子。两个女孩开始形影不离地缠在一起。
有一天,平平拿着新做好的鸡毛毽子去找逢丽,用的是杨二姊刚杀的一只大公鸡尾巴上的毛,根根宽大立整又颜色艳丽。她盼了很久,杨二姊才肯把它杀掉,这毽子踢起来弹性特别好。逄丽正在炕上呆坐着,双手扶着炕沿,两眼望向空中,脸上散出不均匀的粉红色,眼窝里泛着泪光,肯定是刚哭过。平平正想问她出啥事情了,逄丽突然睁圆眼睛气呼呼地说:“每天放学,我们班的两个男生都在过道里等我……”她说的过道,是平平她们回家的必经之路,原本是连接两所院子的一幢无主房屋,不知哪个年代被前后打通搞成间穿堂,就成为只有本院和少数外院人才知道的“秘密通道”。
“……今天他俩又堵我了,又一前一后围住打我!”逄丽不由得干抽了两声,气息才变得平缓些。“有个叫郭建斌的一拳捣在我鼻子上,妈的!酸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也打他们!闭上眼睛狠命地打!”她难得说粗话。
“咦,你鼻子还红着了,疼不疼?”平平看着她的脸,想象出刚才的激烈场面。
“现在还是酸的!你给我看看,鼻梁是不是让他打断了?”平平感觉到,一向好脾气的逄丽这回是真的很生气。
“应该没断吧?这么看没事。明天告老师去!”张平平用她一点不专业的手法,有模有样地捏摸半天逄丽的鼻子,她顺便想知道逄丽的皮肤有多滑。
“告老师算什么本事!再说啦,平时老师连打带骂的,他们早就脸比城墙还厚,根本就没用!”这句话让张平平想起一个画面,她去逄丽的学校找她时,亲眼见过他们的班主任小陈老师揍郭建斌,人高马大的她挥舞着烧火的铁钩子满校园追着郭建斌,小陈老师追得气喘吁吁,他跑得嬉皮笑脸。
“看来咱们得想别的办法。”
两个女孩在“秘密通道”等候郭建斌好几回。这天中午,终于堵住独自上学的他。这小子的头刚刚被剃成青皮,站在原地翻了翻白眼球大黑眼球小的一对儿眼珠子,盯着她俩看半天,显然他这被意想不到的局面搞懵。张平平刻意往前面跨出半步,有一点紧张地冲他说:“你们俩为甚老打逄丽?”他依旧拽着脸,嘴里不屑地吐出三个字:“劳改犯!”斜趴在身上的浅绿色帆布军挎被他用成墨绿,翻盖的边磨成毛边,两只扣带有一只已经断掉,杂乱的书本从一侧露出来。张平平意识到这个邋遢的男孩有些蠢笨,懒得跟他斗嘴,就狠狠盯着他看。
逄丽趁着他俩对看,迅速转到在他身后,两手快速地鼓弄几下。郭建斌被张平平看得全身发毛,他不懈跟张平平多说话,想从她身边硬挤过去,平平壮着胆往前一顶,说:“干吗,想走啊?”一来硬的,发现郭建斌都不敢跟她对视,他把头低下去,想找空当溜。看来,是个怂包!他在前面走着,两个女孩在后面尾随。走到半路,张平平先拐进自己的学校,剩下逄丽跟着郭建斌,快到学校门口时,逄丽突然跑起来,迅速超过他。刚一会儿,就听见后面热闹起来,传来学生们“叽哩哇啦”地喊声,有几个老师急吼吼地往他那跑过去,好多人回头看向他。郭建斌屁股后面窜起老高一片呲花,正表情夸张地“吱儿哇”尖叫着满校园跑。
张平平和逄丽花费好多的时间,把过年放的一板板小红鞭炮耐心的拆成一个个的,再把表皮裹着的薄红纸撕开,把芯里的火药面儿攒下,引线收集起来接成长条,小心翼翼地卷上些草纸,把火药面儿裹进去,再缠上细麻绳,浸在平平她爸用的汽油桶里吸得饱饱的,俩人精心制作的武器在今天派上大用场。郭建斌的屁股变成大呲花,几个老师一顿拍打才控制住火苗,烧起一屁股的大燎泡,好长时间不能走路。被整得在校园里风风火火一把后,郭建斌人就蔫下来,再也不去过道堵逄丽。
这场恶作剧张平平虽然没亲眼见上,但光听逄丽描述那场面就觉得刺激。但她很快发现,逄丽遇到兴奋和难过的事情,外表都不会表露得很明显,就算偶尔显露出情绪激动,也很快就平静下来。她这个朋友真是太有个性,她想把逄丽那副冷酷的神情也学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