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只有青年撑着下颌散漫看来的眼神。
言笙瞬间噤声,扔下一句“好好休息”转身就走,看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他消失在办公室内,楚沉瑜笑意收敛,起身起开工位。
茶水间同事玩得正嗨,她才走到门口就被眼尖的安迪抓进去凑热闹,酒过三巡,她嗓子眼微微泛起痒意,侧头低低咳嗽两声,“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秦秋把羊肉串放到她碟子里,“这作息比老年人还老年。”
楚沉瑜轻笑:“家里有小孩,不太放心。”
秦秋恍然片刻,随即记起:“陈弟弟?好吧,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是上学时间,弟弟今年读高三还是大学?上次见他没听他说过这个。”
楚沉瑜淡淡扬眉。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之前陈左怀由她养着,就读的自然是整个南江最好的私立高中,但她去世后,关斐致似乎让关凌替他办了强制退学,按照陈左怀透露出的情况,他约莫半年没有去过学校。
“他家里出事,暂时休学了。”
挑了个听起来正经的理由糊弄过去,楚沉瑜不欲多言,跟他们告辞走出茶水间。
坐电梯时,她一边压低声咳一边给陈左怀发信息。
陈左怀这个点一般都在看自己购买的网课,信息送达几分钟后得到回复我想上学,但以我现在的情况,恐怕没几个学校愿意收。
顶头有关斐致压着,他无论出彩还是昏庸,对关斐致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楚沉瑜:先报名。
陈左怀:余哥,你想让我参加高考?
楚沉瑜:嗯。
若非生出变故,男生今年六月便能参加这一届的高考,可惜造化弄人。
陈左怀没有再回消息,楚沉瑜也没继续追问。
她喉间痒痒,忍着想咳嗽的欲望点开地图,随机距离此处最近的医院。
按照记忆找到南江第四人民医院,楚沉瑜挂上急诊,坐到旁边等候区,抬手探上额头感觉温度。
很烫,应该是下午着凉外加刚才那顿酒导致的。
她轻轻呼出口热气,解开领口的扣子散热,突然庆幸晚上出门前没吃头孢,否则她现在就不是走进急诊室,而是被救护车抬进手术室。
前面排着四五个人,她不着急,解锁手机玩消消乐打发时间。
刚弹出特效,就听到广播叫她的名字。
息屏手机起身,楚沉瑜拿着病历本往指定候诊室走去。
谁料前方突然发起冲突,她即将去往的诊室内一对男子冲了出来,稍矮一些的那个对同伴怒骂出声,讲的都是外地方言,叽里呱啦。
楚沉瑜隐约听明白几个字眼,却都无关紧要,就没怎么在意。
但这两人挡了她的路。
矮个子持续输出,眼睛瞪圆赤红,粗黑手指狠狠戳着同伴肩膀,同伴看面向就属于老实人,被骂都不还口,只一双眼愈发阴沉。
…
前台护士已经呼叫保安,两个值班医生想上前劝架,被旁边病人拉着让别去。
谁知内情如何,贸然劝架不小心掺和进去,得不偿失。
一切等保安来了再说。
但他们还没等到保安,就先等到同伴一拳砸到矮个子脸上。
有人发出尖叫,有人吓得连连倒退,也有人在混乱中被无意摘掉口罩。
楚沉瑜似有所觉地望过去,视线内撞入张略微惊慌的面庞,稚嫩青涩,是柳栖。
而柳栖同样注意到她,或者,他早就在她进门的那刻起,就看到她了。
身侧争闹依旧,楚沉瑜却将目光定在柳栖身上,眉尾戏谑轻扬一下,似在询问。
柳栖微微抿唇,隔着人群对她摇头,然后迅速转身跑向大门。
混乱场景刚好给他提供了逃跑机会。
大门外,往这来的保安被他巧妙避开,他动作很快,楚沉瑜只来得及拨通燕峥电话,而后将背包扔到长椅上拔起长腿追出去。
柳栖人瘦,先天条件优势,加之身形灵活,没多久他就逃窜进人流中。
楚沉瑜心底轻啧,论追踪跟反追踪,她还没输过谁。
把缠在小臂的绷带全数拆解,她沿着柳栖最后消失的方向追赶,边跑边裹住双手。
拐过转角,柳栖身影再度映入眼底。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近,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冲,看见一个巷子就拐进去,看到弯就往里跑。
风从鼻腔灌进嗓子,吹得楚沉瑜压不住咳嗽,她胸腔陡生烦躁,在柳栖再度绕进胡同时加速冲刺,猛地一个弹跳越上将近两米高的围墙。
手腕利落扭转,她借着纱布带来的摩擦力在这一片高墙中横跨跳跃。
遇到死路干脆地跳上最近窗台,踩着最危险的着落点攀爬到屋顶,五层楼的高度,她直接凌空跨越,丝毫不怕摔下去跌成肉泥。
比起方才陪柳栖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她径直越到他前方,堵住他所有去路。
“前面是死胡同,”她站在围墙上,居高临下地凝视逐渐力歇,扶着膝盖喘气的柳栖,嗓音淡漠:“你还要跑么?”
柳栖脚步沉重,从医院出来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少公里,胸腔剧烈浮动着。
他如今每呼吸一次,都带给浑身充满窒息的痛。
为什么,楚沉瑜跟关凌口中讲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不应该是个手能提刀却身体孱弱的富家少爷,怎么会有那么多力气,那么好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