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健和马猴儿走后，吴洵解开了下巴上的系带，一甩手扔掉了蓑帽，任凭风雨吹打在脸上。

宋本和案牵涉的四十四名官员全部归案后，东厂又接到一份一百三十多人的名单，短短几日，他们在咸阳城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看着一张张哀嚎扭曲的面孔，一个个屈服在地的身影，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从宋本和案至今，抓捕的数百人里，不算家眷，这些官员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可饶恕的罪行，或贪污受贿，或徇私枉法，或懈惰渎职……

但是他们身上还有一个更致命的共同点，他们不是万系的人！

除了极个别始终保持中立之身的，其中大部分都是其他派系，或者有明显倒向的，以霍系的居首，不乏陇西王的、蜀王的、陈家的……

很显然，他们身上的罪行不过是个由头，万太后“异己”的身份才是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本原因。

那么，吴洵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万太后要东厂去铲除一名与她作对的，但却是天下公认的好官、清官，他该怎么做？

内心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照做，毕竟进入咸阳宫以来，他时刻不忘黄金准则：永远抱紧万太后的大腿。

但是……

他摇了摇头，心绪烦乱之际，不知不觉来到一块熟悉的招牌前……

这个点，也只有这家不正经的店还在营业着吧？

他笑了笑，推门而入。

“是你……”

他刚一脱下蓑衣，店内就传出一声惊呼。

“葛老板，好久不见……”吴洵甩了甩脸上水迹。

“吴公公！”

“……”

吴洵吸了口气，缓缓走近，尽量保持体面。

“葛老板，有酒吗？”

“有，有！”

葛风利索地从柜下取出一方精致的酒壶，刚要递到面前，却手上一顿……

“嘿嘿……”

吴洵白了一眼，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多谢吴公公！”葛风谄媚一笑，“吴公公，真没想到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小人这酒肆真是蓬荜生辉啊！”

“咳……”吴洵一口呛在喉间。

“吴公公，您慢着点喝……”

“葛老板，大家也算熟人了，你可以继续和以前一样叫我‘吴兄’，或者直接叫我名字，吴洵。”

“这怎么可以？吴公公乃堂堂东厂督主，岂可与在下一介草民称兄道弟？”

吴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显得平静……

“葛老板消息挺灵通的嘛……”

“那是自然，这些日子，东厂的名字还有哪个没听过？”葛风一脸得意，“在下一个在咸阳街头开酒馆的，消息岂会闭塞到这等地步？”

“……”

“来，吴公公，多喝一点。”

吴洵闭起眼睛，挤出几分笑意，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本公公便以东厂督主的身份命令你，叫我吴洵。”

“这……”葛风一脸为难，“好吧，小人就斗胆了……吴兄。”

终于舒服了，吴洵拿起酒杯，再饮一杯。

“没想到吴兄竟还如此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