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欣然说道:“应得去府请安!”
说时,一手提起放在地下的一个包裹,一手将铁棍抽了出来,看热闹的人,见没了把戏看,都一哄而散了。
甘瘤子带少年归到家中,问少年的姓名籍贯,因何在关帝庙卖艺?
少年说道:“我姓桂名武,原籍是南康人,我先父讳绳祖,曾做过大名知府,几十年宦囊所积,也有不少的产业,先父去世,我才十岁,只因生性欢喜武艺,所以取名一个武字,先母钟爱我,不忍拂我的意思,听凭我招集些会把式的人,终日在家,使槍弄棒,一些儿不加禁止,十五岁的时候,因一桩盗案牵连,我被收在监里。”
“亏得先父在日,交游宽广,不曾把家抄了,然而费耗产业十之七八,才保全了性命,审讯明确,与我无干,释放我出来。”
“先母就为这事,连急带气,我归家不半年,便弃养了,我又不善经营家计,式微之家,不能和富贵人家攀亲,我自己见家业凋零,也不肯害人家闺女,几年因循下来,不曾娶得妻室,因此更支持不下了。”
“我有一个姑母,居在临湘,得到南湖来,想寻姑母,谋一个安身之所,不料到临湘,访求了两个月,没得姑母的住处,手边的盘缠已罄,没奈何,卖艺糊口,今日初到华容,就遇了老丈。”
甘瘤子听桂武所述,正合了自己择婿的希望。
和蔡花香商量,蔡花香见了桂武这般人物,岂有不合意的?
在桂武穷途无所依靠,又见甘家是个大户人家的样子,自也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于是桂武就做了甘瘤子的赘婿,和甘联珠伉俪之情,极为浓笃。
桂武在甘家住了两年,渐渐的有些看出甘瘤子父子的行动了,猜想必不是做正经买卖的人。
时常在枕边,用言语套间甘联珠。
甘联珠只是含糊答应,随用些不相干的话打岔。
桂武心里有几成明白,因少时为盗案牵连,弄得身陷囹圄,母亲气死,家业倾荡个干净,每一想念到这面,就不寒而悚,现在反做了这种形迹可疑人家的赘婿,如何能不害怕呢?
这日桂武因坐在家中烦闷,独自到外面闲逛,拣近处高大些儿的山岭,登临去。
想使心胸开朗,正立在山顶,背操手远眺。
忽有人从背后,在肩拍了两下;因全没听得脚声,倒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神采惊人的白发老者,一边肩立一只大鹰,笑容满面的,立在后面。
桂武也是一个很有本领的人,自能一见就知道这老者是个异人,慌忙掉转身行礼道:
“老丈从何而来?拍小子的肩头,有何见教?”
这个肩双鹰的老者,就是金罗汉吕宣良了。
吕宣良望桂武笑道:“你欢喜做强盗吗?”
桂武心里不悦道:“小子虽是贫无立锥,然生诗礼之家,辱没祖宗的事,怎敢去做?老丈何以如此见教?”
吕宣良又笑道:“你既不欢喜做强盗,却怎的人住在强盗窝里?”
桂武不由得心里惊跳起来,双膝向地下一跪,叩了一个头道:“老丈得救小子的性命!小子丈人的本领,远在小子之,小子既窥破了他的行止,料定决不肯放小子夫妇走开。”
吕宣良挥手教桂武起来道:“呆子!你不好去和你妻子商量的吗?”
桂武略低头思索,忽觉眼前一晃,抬头就不见人了。
急向四面探望,哪有些儿踪影呢?
知道功夫高深的剑侠,多有这种借遁的本领,深悔不曾请问得姓名,得下山,心里计算如何说与甘联珠的话。
才走了十来步,见自己丈人,迎面走了来;心里又是一跳,疑心被自己丈人听见了,吓得立住脚不敢动,只见甘瘤子和颜悦色的问从哪里来。
不是曾认破了的神气,才放下这颗心,从容回答了,归到家中。
等夜深人都睡了,桂武轻轻将自己曾被盗累,及害怕的心思,对甘联珠说了。
甘联珠初听时,惊得变了颜色。停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既害怕,打算怎样呢?”
桂武道:“你能和我同逃吗?”
甘联珠连忙掩住桂武的口道:“快不要作这梦想!你我的本领,想逃得出这房子吗?依我说,你尽可不必害怕,料不至有拖累你的时候!然而你既有了这个存心,勉强留你在这里,你心里总是不安的,你心里一不安,我家里就更不得安了,自然以走开的为好!我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俗语说得好,嫁鸡随鸡,据狗随狗,不用说,你走我也得跟走!不过逃是万分逃不了的,无论逃到什么地方,也安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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