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计划很快便实行开来。
从昌邑调来的乐师团队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未央宫。
事情也果然不出众人预料,任胜统领的羽林卫对乐师们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从琴盒到编钟的内部,卫兵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利器的角落。就差将笙的簧管一根根的拔出来,查看里面有没有藏着羽箭。
另一边,一支满载鸡鸭猪羊的货车驶进了未央宫的后厨。
“停停停!”
大腹便便的食监得到风声,赶忙跑来叫停了货车。
“你们疯了?!天子膳食,历来由宫中采办,这些鸡鸭猪羊是哪来的?胆敢擅入宫门!天子要是吃出病来,谁能担待的起?!”
负责押运货车的,是张安的人。见食监气势汹汹,也不答话,只是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气势,反令平日里在宫中颐指气使惯了的食监更加气愤。
守门的卫兵将食监悄悄拉到了一边,道:“食监大人就别多说了。这是天子命人专程从民间和昌邑采买的,说是宫中豢养的禽畜食之无肉,不及这些土鸡土鸭有滋味。”
食监一脸不可思议:“天子嫌宫中的禽肉无味?不可能啊!昨天我刚吃了……不是,昨天刚炖的鸡汤,那香味宫中的野猫闻了都迈不动腿,怎么会没味?”
那守卫平日多承了食监的贿赂,为他偷运宫中食材出宫贱卖获利打掩护,此刻不免对食监多开导几句。
“大人糊涂啊,陛下说食材无味,那不就是个说辞嘛。就这位驾车的看见没有?我可听说了,那是天子在民间的妻舅。人家送货到宫中,那内府的真金白银就得大把的往外流啊。你跟天子的人抢买卖,大人觉得命长吗?”
车夫远远听着二人说话,也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强忍住内心的笑意。运货前,林默曾经嘱咐过他一旦发生意外,被查出破绽当如何如何,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宫中守卫单单是听到刘贺要从宫外采买禽畜的消息,就脑补出了这么多理由。
食监听了冷汗直流,也不敢再阻拦,还笑脸上前问道:“这么多食材,恐怕还请国舅,不是,大人受累送到库房,容小人等慢慢烹制。”
“不必了。”车夫大手一挥。“我身边这位是天子在昌邑就中意的名厨,天子特地请入宫中烹饪食材,说是不必经过食监。”
“啊,不经食监?!”食监一听这话吓得脸色苍白,可是眼下也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那守卫恭迎货车队进宫,才宽慰他道:“大人糊涂啊,天子私自采买食材烹饪,这吃出病来不就和你们无关了嘛。”
“啊,但愿吧。”食监思虑再三,一脸焦虑道:“不行,这事我得赶快去通报大司农。”
守卫拉住他道:“说个啥呀,我可听温室殿的兄弟说了,天子一下招了二百民间乐师入宫,大将军一个不字都没有。这采买食材的小事,你何必再去通报,万一再自讨没趣,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食监茫然道:“禽畜不经我手还好,可是那酒……好多事,你不懂。”
食监像失了魂一样向田延年处走去,身后的守卫一脸不屑。
田延年赶到霍光书房的时候,正好赶上太常苏昌在里面抱怨。
“大将军,下臣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天子是天下至尊,当听雅乐,闻国颂,以礼乐行王道。可是当今陛下竟然招了两百个民 间乐师入宫?今日下臣去温室殿宫门前听了那曲子,与宫中雅乐相比,恰如品香茗之于嚼臭蒜,简直是粗俗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霍光正一边听着太常抱怨,一边饮茶,听到这“品香茗”和“嚼臭蒜”的比喻,一时差点将茶汤喷了出来。
田延年见状,连忙上前擦拭。
“延年,你来了。”霍光见到心腹,知道有些话好说了,便道:“近来你服侍天子左右,可曾听闻那些昌邑乐师所奏的曲子?”
田延年知道,霍光之所以允许刘贺招募乐师,乃是另有深意,不便与苏昌细说,便道:“臣亦有听闻。那昌邑民乐的确与宫中雅乐不同,似乎跳脱于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外,又切合乐理之中。令人听来别有一番愉悦。”
“嗯。”霍光点头,借着田延年的话往下说道:“苏大人啊,陛下喜好雅乐也好,民乐也罢,不过是日常消遣,并非对你这位太常有所不满。天子年轻,我们都老啦,在小事上跟不上陛下的脾气也是人之常情。”
“大将军,礼乐可不是小事,那是兴化文教的大事!陛下刚登基就如此肆意妄为,在下看这可是昏君之兆。”
见苏昌还要抱怨,田延年连连好言相劝,才将这个固执的老礼教劝走。临走之际,霍光听到苏昌连连叹了好几声“昏君”。
待外人走后,田延年回到霍光身边,忧心忡忡的问道:“大将军,陛下招募乐师的事情,真的不深究了吗?”
霍光眼神冷冷的答道:“延年,你是清楚内情的。老夫在乎的是他守不守礼教,听不听礼乐吗?”
“可是食监来报,说天子如今又罢了宫中膳食,还命王吉等人外出采买民间禽畜。大将军,延年多心,担心陛下会不会发现了什么端倪?”
霍光脸色一沉,将茶杯重重一放。“什么端倪?老夫以国事为本,劝他早诞子嗣,难道这也有错?酒肉之事老夫可以不闻不问,但是有些事,延年,老夫等不得!最迟明年,陛下必须册立太子!”
田延年连连称是,显然摧刘贺生下皇子,是比让刘贺登基上位更加重要的事情。
“大司农,朕这里编钟刚架好,你就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