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和左千秋随着甲士们来到了诏狱,这个在史书上和地狱一样恐怖的地方。
盖奉诏以拘囚,因以为名。
所谓诏狱,即奉皇帝诏旨治狱。里面关押的囚犯不是寻常罪人,他们往往都是皇帝极度关心的大案要案中的嫌犯,大多数可以算作政治犯。
历史上历朝历代都存在诏狱,无论治世乱世,这里都是恐怖的代名词。不要奢想诏狱里会按照律法办事,嫌犯还能说什么“在我的状师抵达前,我不回答任何问题”这样的鬼话。诏狱中的游戏规则只有一个,就是皇帝的意志。而关进诏狱来的人,一般皇帝都不怎么喜欢。
西汉初年平定诸吕叛乱的太尉周勃,晚年曾被汉文帝短暂的关入诏狱。就是这样一位在沙场和官场屹立不倒的雄杰,回忆起诏狱经历,也不由得发出“安知狱吏之贵乎”的感慨。
林默踏进这座恐怖堡垒的时候,还以为这里会像影视剧中表现的一样,到处是哀嚎,遍地是血污。
可是等他进入其中,才明白真正的恐惧,并非来自于视觉的冲击。
恐惧,来自于联想。
诏狱的地面很干净,每一块黑色的方砖,都打磨的宛如镜面般光滑。所有的牢房都被高墙封闭,外面经过的人,根本不知道牢房中关着何人,听不到他们的呻吟和喊冤,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狱卒们正在对犯人们施展怎样的酷刑。
唯有经过牢门是,门上那小小圆洞中透出的幽幽目光,让身处走廊中的林默不寒而栗。
那目光中满是杀意,满是怀疑,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白兔,正从狼的世界经过。
“左兄,这是诏狱吗?我看比未央宫还干净。”林默轻轻问道。
左千秋答道:“你以为诏狱是哪,腥臭的肉脯吗?东边挂肋条,西边挂人腿?告诉你,这里关着的好多都是两千石以上的大人。说不准哪天天子就会驾临,隔着门口的小圆洞听审呢!听说当年景帝朝,有位公卿下了诏狱,每日行刑都高声大喊陛下圣明,结果一天突然被告知无罪释放,还官复原职,就是因为皇帝来诏狱时,听见他皮开肉绽时还喊皇帝圣明,就相信他是真的冤枉。”
林默点着头,望着身边经过的一个个门洞小孔,发现好像并没有哪个喊出“皇帝圣明”,不禁为他们前途捏了把汗。
左千秋指着经过的牢房接着道:“还有这墙壁高耸,不像寻常牢房用木栅栏,里面关的谁从外面一览无余,这里的牢犯根本不知隔壁是谁,就是怕犯人串供,或者外人窥探要案细节。可以说除了廷尉和皇帝,没有人知道这诏狱里到底关了谁,到底关了多少人。”
“哦,有道理。不过左兄,你看你我二人,会关在哪个牢房里?”
“我……”左千秋被他这一问,脸色瞬间煞白。
…
林默心中暗笑。他其实并不担心即将遭受的审问,最多就是酷刑拷打,能打死最好,这样他就能直接回到现代,好好问问陈老自己到底怎么穿越一下子晚了几十年。反正从已知的历史看,历史的走向并没有和史书有什么差距,很快新的天子就会确定,然后就是……
他正在想着,卫兵们在一座牢门前停下。
“这、这、这就到了?”
面对阴森的牢房,左千秋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早就听说坊间传闻的诏狱十大酷刑,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第几关。
“左兄,别怕。”林默投来坚定且自信的眼神。
“嗯,我们是冤枉的,他们会放我们出去的。”左千秋自我安慰。
“不不,我是说别怕疼,人死很快的。”
“小林子,我……!!!”
左千秋来不及骂出口,牢门已经打开。
右将军张安世正一脸浅笑的望着他们,张安世身后,是一个同样身着公卿衣冠,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
林默和左千秋记得,那人是今晨参与朝议的公卿之一,廷尉李光。
“末将……左……”左千秋正要颤抖着行礼,却听张安世先开口道:
“左千秋,林默,今日劳烦你们来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