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一片宁静只有篝火噼啪的响声。虽然已经是晚春,但夜里还是有些凉。
四个绑匪围坐一起,木棍子串上一只山鸡在火上烤着,鸡肉金灿灿的,烤出来的油脂滴进火里发出啪啪的响声,空气里都是烤肉的香气。
“他娘的真香,老大什么时候能吃?”老四咽了咽口水。
“再过一会,这山鸡要烤久点,这皮也会脆些,一口咬下去,啧,外酥里嫩。”那瘦小的男子盯着火上的烤鸡,已经能想象到等下入口有多美味。
“我也饿了,我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给我点吃的吧。”千越小心的试探着。
“去你的,有你什么事。就趴地上啃这个。”说着老二就扔过去一个窝头,砰的一声,和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窝头轱辘轱辘滚到千越跟前,绑匪抬了抬下巴,示意千越赶紧啃。
千越好歹学过“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忍无可忍质问道:“你们凭什么绑架我,我们家一直老实本分,行医救命,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实话和你说吧小子,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吗?什么靠山都没有,手里还揣着芳草堂这个宝贝,如今崔老板瞧上你们家药铺了,崔老板背靠贵人,都不用和你商量,直接抢走,你们还毫无还手的余地,这就是这世间的道理。”绑匪老大现在似乎心情不错,肯和千越多说几句。
“不对,我们家三代人辛苦积攒的家业,凭什么别人看上了,说拿走就拿走,还有没有王法了!”千越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平视对方。
瘦小男子眯缝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笑“王法?王法是个屁!老爷们说的话就是王法,老爷们下的命令就是天意。你个毛孩子居然还信王法,真是乳臭未干的傻子,哈哈哈哈哈。”
千越从来在学堂里听的都是礼义廉耻,家里教的也是诚信老实,头次听到这样赤裸裸的现实,张大了嘴想要反驳,但自己确实又因此身陷困境,精神上的冲击已经超过身体上的疼痛。
千越不禁想,自己竟然一直学的都是错的?因为老实本分,没有背景,所以就要把家业拱手让人?所以自己活该被欺负被绑架?
“大哥,还和那臭小子费什么话,赶紧吃饭吧,肉烤好了,哎呦真香”几个兄弟招呼老大吃饭。
这时候天上忽然飞来一只信鸽。四人都是一愣,呆了一下,还是老四机灵,跑过去把篱笆上的信鸽抓来,“老大,你看。”为首的瘦小男子脸色严肃,心下暗想果然这最后一票不好干。
取出信鸽脚上捆着的纸条,只写着两个字“撕票”。三人脸色凝重看着大哥,尤其老四,刚入伙第一票就遇见个大的,更是紧张。这边在柴房内墙角趴着的千越发觉外面没了动静,警觉地转脸看向院子里,惊慌的发现那四人正像阎罗一样面色铁青,目露杀气地盯着自己,暗惊到:完了,自己可能就要没命了。怎么办。
千越坐起身赶快地扭动着退后到墙角边上,气息都开始混乱。千越估计自己今天就要丧命,一边祈祷上天饶自己一命,一边发誓自己做鬼也不能放过这些绑架自己的人,但是想到死后就再也见不到娘亲,眼睛里还是涌入泪水。“娘,娘,我想回家,孩儿对不住你。不能给您尽孝了。”脑海里混乱,像走马灯一样闪入很多画面。
那瘦小的老大蹲在千越跟前,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架在千越脖子上,后面站着三个人,分别拿了麻袋,草席子和铲子,围在老大身后。
“小子,算你运气不好。帮我个忙,闭上眼少挣扎,咱赶紧完事别耽误我吃饭。”老大平静的语气让站在后面的三个壮汉身子都是寒的一抖。
高高地举起刀,刚要落手刺穿千越脖颈时,空中一块石头以诡异的角度拐弯回转击中老大的手腕,啪地一声,老大手里的短刀掉地。
“谁?!”话音未落,连眼前是谁都没看清,一个魁梧巨大的黑影,像鬼一样闪入柴房,一把打飞老四的长刀,同时踢中老四腹部,老四的肋骨应声发出断裂的闷响。老二老三见状,立刻扑杀上去,老大也加入缠斗。千越趁乱坐起身来,紧张地大喘气爬到屋子边上,背身捡起地上的短刀,快速磨断绑住手的麻绳。然后持刀砍断身上所有缠绕的绳结。
千越刚刚站起身子,正面见到左半张脸都是青色胎记的方脸和尚,那和尚身材高大魁梧,三四十岁的样子,手持等身长,手臂粗细的铜棍,上下劈砍横扫,那三人凡被铜棍击中处,都发出骨头碎裂的闷响。老三准备偷袭,那和尚背后长了眼一般,向后一杵,直击眉心,老三一下失去意识向后跌去,铜棍一个横扫,那人直接丧命。
老二见状立马拔腿就跑,那和尚扭头看了一眼千越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嘴角吐着血的瘦小男子,千越手持短刀说“放心”,那和尚不置可否,拔腿追了出去。
千越握着刚刚那把差点杀了自己的短刀,一步一步走向那瘦小的男子,那人惊惶地看着千越,因为刚刚被和尚打断多处骨头无法动弹,嘴里还不断涌出鲜血,含糊地反复念叨:“小少爷饶命,小少爷饶命”千越走到跟前,歪头静静地看着他,重复这人刚才的话:“呵,算你运气不好。帮我个忙,闭上眼少挣扎,咱赶紧完事别耽误我吃饭。”那人惊恐瞪大了眼睛,千越手持短刀,学着那人刚才的动作,蹲在那人侧前,优美的在空中划出一条红色的弧线,手起刀落,刚刚还在处决别人的人反倒被处决。
千越拿着刀,静静地看着脚下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呼吸有些急促,拿着刀的手也微微抖着,心里翻江倒海,有说不出这滋味。千越不明白自己这是第一次动手后的害怕,还是手刃敌人的逃生的快感,还是单纯的享受。
就在千越发呆时候,那和尚已经回到柴房,铜棍上的血迹更多了,顺着棍子滴答滴答流下来。
千越这才发现站在这和尚面前,自己居然只到他腹部那么高。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洒家拿钱做事和你无关。”
千越见这人似乎不是为自己来的,灵机一动:“恩人大义不计较,但是我不能忘,我家在长安有些家业,求恩人送佛送到西,把我带回长安,我家一定备足礼金重谢。”
一听到礼金重谢,和尚来了兴致:“你就是芳草堂的独苗?之前道上听说过,他们这四兄弟要绑你。我如今救你,再送你回家,你家愿出多少?”见他上钩千越赶忙“恩人您要多少给多少,只要我家给的起,砸锅卖铁也会给。只求恩人不要把我交给崔老板。”
“去他娘的崔老板。只要钱给够,洒家自会送你回家。臭小子没吃饭吧,走吃饭。”
那柴房里还躺着绑匪的遗体,院子外和尚直接坐下一把撕下鸡腿大快朵颐起来。
千越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眼柴房的惨状,又扭头看到那和尚已经把烤鸡吃掉大半,连忙把短刀绑到腰上,跑到火边坐下,两只手捧着扯下的大鸡腿,狼吞虎咽地啃着鸡腿,整张脸都蹭上油。
吃饱喝足,那和尚拍着肚子:“陶家小子,洒家有事需与你说清楚,这一路上,肯定有别的人想绑了你去。且水路多是漕帮的人,那帮人大多干着人贩子的勾当,我们回长安走陆路,路上你便装作我娃娃,洒家姓花名冲,人称花豹子。幼年出家,二十还俗。若有人怀疑盘问,你就拿这话回答。”
千越连忙答应,将交代都记下,心里暗想:这花姓也太绝了,杀人吃肉的花和尚。
稍作休息,千越便跟着和尚离开柴房,走时,和尚一把火烧了这破烂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