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从衣柜里面翻出一套衣衫:“去洗个澡吧,试下这套衣服。你和非儿身高差不多,应该合穿。”
白如云双手接过,满手柔顺,乃是上好布料,还是全新的,缝得细致,叠得工整。以前过年必换新衣裳,不知珍惜,穿着满地爬滚,此时竟然有点舍不得穿了。
住的房间也很快安排好,本来是杂物间,临时加张竹榻,便算是床了。虽然狭窄凌乱,但白如云已经十分满足。
不知不觉眼角湿润,很久没有感受过关怀的滋味,现在心里百味交加,有喜悦,有忧愁,这种感觉他害怕再次失去。
痛痛快快的沐浴,干干净净的衣裳,白如云顿时整个人容光焕发。旧衣裳自然是扔了,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只有那匹袈裟,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怀里,暗红得仿佛浸过血池,扔也不是,看也不是,摩挲良久,终究藏回去。
屋里已经张罗开来,每个人都很忙碌。虎妞守着大灶台生火,夏药王眯着小秤子配药,温仪浸湿毛巾替儿子抹洗身子,曲如意挽起袖子将白头血蝠王开腔刨肚,那灵活精巧的手指染满血腥,若是它知道自己死在武林鼎鼎大名的《如意幻魔手》之下,想必死有余荣。
白如云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想要帮忙又无处下手,便钻入厨房。看见她,仿佛就看见娇憨的妹妹云挽霞,心中顿生亲近。
厨房天花板被柴火熏得漆黑,灶台油腻透亮,油盐酱醋排成行;墙角摞着高高的柴垛,时常熬药,干柴的储量不能少。药煲黑亮厚实,烧得正欢,嘟嘟冒着蒸汽,偶尔满溢出来,啫啫声响,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药味。
虎妞蹲在灶台前,侧影苗条,正拿着大蒲扇扇火;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野灵灵的眼珠子顿时一亮。
只见一个俊俏的小哥哥走过来,沐浴更衣之后,头发捋得顺滑,还带着水气,衣衫光鲜,穿在身上不违和,就差手中拿把坠玉小折扇了。哪里还是邋遢的小乞丐,分明是个风流的公子爷。
这哥哥真好看。
她脸蛋又是羞赧,恨柴火烧得太旺,烘得脸蛋红扑扑。
白如云搬张矮凳子,坐在她旁边,手工拙劣,多半又是夏药王制的。
“这煲药要炖多久?”
“至少要炖三个时辰呢。里面有骨碎补、血余炭、合欢皮、淫羊藿、白僵蚕、龙棺菌等等……足足三十二味药呢,最后再加上白头蝙蝠作主药,总算凑齐了。”
野丫头嘴里连珠弹出一个个拗口可怖的名字,如数家珍,寻常人只怕听得如坠雾里。
白如云咋舌:“这么多稀罕药材,倒难为你爹爹收集。”
“你能听懂?”虎妞惊喜的忽眨着大眼睛,“爹爹和曲伯伯本来要去南疆求火鼠,人家不给,打了一架,也没有抢到。只好回来抓那只白了头的蝙蝠爷爷。爹爹心疼着呢,说要等到全身毛发变白才算成精。”
她自小在药王谷中长大,没有玩伴,大王又不会说话,闷得很;平时就看书练武,种草淋花,帮爹爹配药;好不容易来了曲氏一家,曲非哥哥却成了活死人,连个屁也不放;现在好了,终于来了一个会说话的同龄人。话匣子打开,便再也关不上。
“对了,你身上多处蝙蝠抓伤,已经开始发炎,虽是皮外伤,但也需治疗哦。我去一去就回,你等我。”
虎妞兴冲冲,像小山雀般快去快回,手中已经多了两瓶药。
“辟邪丹内服。”
首先从瓷瓶里倒出一粒丹药,不过指甲大小,颜色碧绿,药味很重,有一股特殊的芬芳,非但不让人厌恶,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入口即溶,好吃。白如云还想吃,被虎妞瞪了一眼。
辟邪丹,祛邪扶正,乃疗治内伤的圣药,走遍神州大地才搜罗二十二种珍稀药材。炼制方法也不简单,各味药材碾磨成粉,置炉鼎内密封,文武火轮流煅烧,连续烧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方凝结成丹,可累死这个野丫头了。
“冷凝膏外涂。早晚涂一次,不出半个月,皮肤连疤痕都不留呢。”
接着递过一个小圆铁盒,盛着暗青凝脂的膏药,辛熏冲鼻,粘着手指不放,抹在皮肤上冰凉透心,毛孔即时疏通。白如云猜忖应该含有红花、三七粉、薄荷脑,虎妞竖起大拇指。
冷凝膏,去腐生肌,乃疗治外伤的良药,亦是精选十一种药材炼制而成,样样都是挑最顶尖的品相。同样是金创药,夏药王出品,当然效果非比寻常,比西蜀唐门有名的黑玉膏还要胜几分。
如果把这两种药放诸江湖,定然会引起不少人觊觎。两个小鬼头浑然不知,都当作过家家的糖果了。
“你的名字真叫虎妞?”
“那是乳名,人家还有名字的。”
“叫什么?”
“不告诉你!”虎妞吐了吐舌头。
接着,白如云还自告奋勇一起做饭呢,想着将来行走江湖,穷困潦倒时,好歹有门手艺傍身,至不济当个伙头也能混口饭吃。
平心而论,白如云的厨艺远不及他的武功。当然,武功也不咋的。
多亏虎妞妙手回春。
那尾鱼煎得外焦内生,便添水烧成汤。油菜心忘记放盐,便另烧调料,直接油泼。便是米饭烧煳,野丫头也有办法,摘三五根鲜葱段放在饭上,盖上锅盖焖几分钟,煳味就消除。想必都是以前踩过的坑。
主菜炭烧獐子肉,是虎妞的拿手好菜,自然是要亲自下厨的,不能让某人糟蹋好食材。
午饭时分,白如云大快朵颐,虎妞不禁莞尔,夏药王食不甘味。曲如意温仪夫妇匆匆扒拉几口,哪里有什么胃口。待众人离席,白如云又将剩余的饭菜全部扫光,恨不得连盘子也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