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翻山越岭,马不停蹄,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口溪泉,累了那是不能休息的,当中困苦劳顿一言难尽。
论轻功,当然数温仪的红妆盟《花间舞》最高;但在林间行走,远不如夏药王的《灵猴百变身法》灵活;曲如意胜在内功浑厚,气息绵长,若不是他时常扶持,白如云怕要半途落单。
太阳爬上杆头,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空幽的山谷,入口矗立着一块十分显眼的大石碑,削平,刻上几个血红大字——药王谷!
大石碑后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常年弥漫着淡淡的白雾,点缀着各种五颜六色的野花,格外诡异。大老远便瞧见白雾掩映之间隐隐约约有屋檐,宛如天庭仙境,暗喜地势平坦。
岂料更是折腾。
夏药王领头钻入白雾,放着康庄大道不走,专捡偏僻艰险处行,兴之所至,还绕路摘上几枝草药,自然不消说。他久居此地,闭上眼睛也能摸得清楚;有时候前面明明有路可走,却折身钻入密林;有时候前面明明是绝路,走过去拨拉几下,丛生的灌木便中间分开,众人匆匆走过,身后灌木又自动合拢,不露半点痕迹。其中玄机,连鼎鼎大名的“琴魔”曲如意也莫名其妙。
三人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紧跟着夏药王走,唯恐落下一步,就难找到去路。又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沿途几经周折,再次迂回出来时,已经离那茅屋不远了。
最后这段路颇为舒服,一条蜿蜒的石径,宽可容双人并排同行,全是由不规则的碎石子铺成,并不是很平整,那些石子生来就在那里,后来被人弄碎铺平,有大有小,上面铺满落叶。两旁茂树掩映,走在其中,就像是走在一条绿色的走廊里。
沿着石径走到尽头,绕过高耸的青石台,便是茅屋。
一道九曲回环的小溪,在茅屋前稍作驻歇,汇聚成一个小潭,又奔腾而去。溪上是一座极其简陋的木桥,说是桥有点勉强,不过是几根大树干并排捆扎,上面爬满青笞,可见时日已久。四人过桥时,桥身颤颤悠悠,好像随时都会从中断开。
茅屋四周开垦植圃,种满稀奇古怪的东西,错落有致,不似寻常瓜菜,曲如意温仪夫妇没有一样认识,白如云居然能勉强认出几样,夏药王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白慕华自小被江湖郎中收养,粗读医书,因此书房里也存有几本经典医籍。白如云无聊就到书房里面玩,什么书都乱翻,白慕华也不管他。
其实白如云更是惊诧不已,这些都是稀罕草药,难为他逐样搜集移植。须知不同草药脾性迥异,难以伺候,若非十分熟悉,根本种不活。
这茅屋远远不及李布衣的小竹舍精致,屋顶毛糙,墙壁粗重,只管往结实里弄,越结实越好,规模倒是不小,能隔出好几间房呢。
忽然,茅屋侧边树丛,闻声扑出一团腥风黑影,竟然是只吊睛白额大老虎!体积庞巨,眼若铜铃,雪白的额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嘴里还叼着一只獐子。
白如云吓了一跳,却见虎背上骑着一个小姑娘,脸蛋素洁,眉宇间一团野气;杨柳细腰,头发随便扎成一对蓬松的羊角辫,皮肤晒成健康的黄色;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让人不禁想多看几眼。
夏药王含笑:“虎妞,你又骑大王出去吓唬人了?”
虎妞,是夏药王的女儿,幸亏长得不像她爹。
大王,是夏药王在长白山收养的东北虎崽,身躯比华南虎要庞大。
虎妞跃下虎背,山雀般活灵,从虎口夺过獐子,用小手轻轻的抚摸它的鬃毛。大王特别的温顺,用硕大的脑袋磨蹭着野丫头的腿,那里是老虎,分明是只大猫,这一幕看呆了众人。
“我……我能骑一下吗?”
白如云少年心性跃跃欲试,猛虎却发出低声的咆哮,似乎是在警告。
虎妞抿嘴而笑,拍拍猛虎的头颅:“大王,你自己去玩吧。”
猛虎又是低吼,依依不舍的绕着野丫头转了一圈,方才扑身离去。
夏药王将布袋递给她,虎妞也不害怕,随手接过,吊在眼前,忽而布袋翻腾起来,里面的家伙还在垂死挣扎呢,顿时龇牙咧嘴:“这就是那只血蝠爷爷啊?果真头发都是白的呢!”
“把它锁进铁笼子,莫要被它飞走。还有,把辟邪丹、冷凝膏拿出来。”
“啊,谁被蝙蝠抓伤了?”
她眼珠子滴滴转动,曲氏夫妇自然是认识的,好奇的瞅了落魄的小乞丐一眼,衣衫撕烂,隐约可见男孩子的肌肤,忽而脸蛋羞赧,赶紧转身溜进药房。
曲氏夫妇则直奔另外一个小房间。没有人招待,白如云便尾随曲氏夫妇而去。
房间紧凑,但五脏俱全,床柜桌椅,应有尽有。阴暗角落的一张木床便占了一半位置,帐帘低垂,里面依稀躺有人,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大白天的睡得正沉。
曲如意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洒进来,那人动了动。
温仪俯身替他掖了掖铺盖,那人沙哑着嗓音喊了声“娘。”
“非儿,你觉得身子怎么样?”
她的孩子,叫曲非。
“好多了,娘不用担心。”
他努力装得轻松,但有气无力的模样,却教人越发忧忡。
“那就好,你继续休息吧。”
夫妇二人挽手并肩,都是满脸的怜爱。
白如云悄悄挤上前,偷瞧过去,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光头,五官俊朗,脸色却惨白的不寻常;头顶没有出家戒疤,却见皮肤龟裂,仿佛被沙漠烈日暴晒了一整天的嘴唇,怵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