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颠沛流离(1 / 2)拾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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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飒的西风肆意宣泄,使人感到无穷的秋意。这条古驿道人迹罕至,两侧老树幽森蓊郁,如张牙舞爪夹道押送的鬼卒,中间不规则的青石板一块接着一块,笔直延伸过去,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黄泉路。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白如云穿着湿透的衣裤鞋,踩着坑洼的青石板,机械的走着,一时还无法接受白云茶庄灭门的事实,那被泪水征服的双眼,爹娘慈爱的脸容不时浮现,那个温暖的家已不复存在,昔日的天伦之乐变成天人永别,怎不叫人伤心?

老半天也没看到一个村庄,更看不见一个人影,孤独难熬的时候,他就和自己说话,否则会疯掉的。不知前方是何处,甚至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

但是心中有一个坚定的目标,扬州江南小筑!

或许爹娘还活着,已经在那里等我!

走得约莫两个时辰,肚子咕咕响,昨夜到现在没有半点东西落肚,再加上先前恶战耗费不少体力,实在饥饿难耐,就在山沟里掬口水喝。

又走上半个时辰,终于支撑不住,坐在树阴下耷拉着脑袋,在这毒辣的太阳之下偷得一丝凉气,冷了身子,但冷不了火热的心,因为心窝里是满腔的恨火。

就这样走着,正午时分终于看到路旁有一间简陋的茅屋,惊喜的上门讨口饭吃,但里面没人,犹豫片刻,小心推门进去,在厨房里翻到一块厚实的锅盔馍,一把抓起飞奔离开。

这茅屋已经荒废多时,主人外出,或者死了,他不知道,也不关心。锅盔馍干巴巴的难以下咽,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味。锅盔馍的分量很足,他觉得还能再吃一个。一顿狼吞虎咽,洗把脸,喝口水,又继续今天的行程。

下午更疲累,只能慢慢地走,到黄昏时已挪不动腿,放眼无处寄宿,便钻入山林中。林中没有路,走起来更艰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干爽的大石头,既近泉溪又能避风,便蜷缩着躺下。

山间幽森,太阳下山,没有篝火,只有飕飕阴风,他觉得冷,觉得饿,觉得孤独,觉得无助。天色彻底抹黑,他终于恸哭出来,将憋屈了一整天的苦闷都哭出来,放声大哭。虫鸟皆静,林中只有一个孩子的哭声,哭累了便睡着了。

梦回那晚,那撕裂的雷电、漫天的火光、浴血的尸骨、肆虐的魔鬼,一幕幕在眼前重现,记忆清晰到残忍。

“啊……”

白如云乍然惊醒,噩梦把他再次带到这冰冷的世界。

天亮了,山那边不知何时偷偷爬上三五朵白云,挡住深秋初升的艳阳,林中花香鸟语,可他肚中空空如也。

他全身脏兮兮,衣服不知在什么地方挂破,鞋袜也磨损的厉害,头发散乱,愁容很深,一副沮丧落魄的样子,低首顾盼,连影子都在嘲笑他。

接下来的日子都差不多,有时候摘山里的野果,有时候挖耕夫的番薯,有时候向路人讨口饭,还向猎户学打猎。如果存粮吃完,又收获不到东西,他就偷。

小时候偷东西,爹娘会严厉批评,爹爹拿着戒尺作势要打,娘亲会护着,终究是不舍得。反正现在爹娘都不在,无所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有时也看到村庄,但他不敢长留。方向摸清楚之后,行人越来越多,驿站越来越大,扬州也越来越近了。

就这样一直在流浪,尝尽人间冷暖。

无法想象,一个富家公子会受这种苦。

那年,他十岁。

其实白如云早就想一觉长眠,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是,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要去江南小筑找爹娘,要将杀人凶手找出来……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怀里叠得方方正正的袈裟,那是白氏灭门的诱因,那是爹娘唯一的遗物,很想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爹娘那晚的争执,爹爹锁死密道时那句假装自言自语的叮嘱——“这门武功千万不要学!”一直在他耳边回荡,教他敬而远之。

幸亏还有上半部《月弧剑法》,现在只有它能够让自己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尽管剑法残缺,没有爹娘指导,剑法还是得一步步练下去。尽管颠沛流离,受尽生活折磨,日子还是得一天天过下去。终有一天要把灭门凶手找出来,以牙还牙!

……

扬州,今年的深秋格外萧瑟。

如此寒冷的夜晚,人人都围坐在火炉旁。但在幽深狭长的城门洞,粗粝厚重的青石板,却蜷缩着一个小孩子。虽说青石板躺着很不舒服,他已经很满足了。白如云赶到的时候,已经入夜,城门紧闭,只好就地歇宿。

整晚都能听到磨牙的声音,刺骨的寒风让他不停打哆嗦,无家可归的感觉在他幼小的心灵深深的插一刀。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饥寒交迫,再加上奔波劳累,眼皮终于慢慢撑不住。

在梦里,他见到慈美的娘亲、严肃的爹爹、憨笨的妹妹、甜美的丫鬟婉儿……

他们都在,真好。

他有满肚的委屈向娘亲述说,可是娘亲好象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微笑着,背景的白光越发亮堂,她的身影却逐渐模糊了。

他无力的呼喊:“娘,不要走,不要丢下孩儿。”

可是娘亲还是走了,只留下一句叮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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