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氏和大云氏同为姊妹,但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相较于平素里颇为严厉、总是问他们功课学的如何的大云氏,云家两个小兄弟自然更为喜欢温柔的小云氏。
眼下他们高高兴兴的进来,然后一眼便看到大云氏,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然后便欲转身撒腿就跑。
云家的长辈们大多和蔼,加之云家家里曾孙辈就这么两个小孩子,所以哪怕他们平素里淘气一些,他们也是舍不得说重话的。
但大云氏却不同,她自然是不会打骂孩子的,但是她会说教,就跟念经一般的,总归还是蛮恐怖的。
所以云家的两个孙少爷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大姑祖母。
但大云氏怎会让他们跑呢,她叫住了他们说:“锄头、斧头,你们跑什么,过来让我考较考较你们的功课。”
然后云锄头和云斧头不得不艰难的回头,然后又艰难的跑过来。
秦宁就觉得很新奇,她问道:“这两个孩子唤锄头和斧头?”
按理说这名字不该是乡间人为了让孩子好养活一些才会取的吗,云家纵然不能跟官宦人家比,但好歹也是富商,即便自家没有会取名字的人,也可以请先生来取。
说到这个问题,云家人集体黯淡失色,还是刚领着锄头和斧头进来的云二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她道:“人不都说贱名好养活吗,我们家不求他们两个能有多大出息多大的本事,能好生活着便是我们最大的期许了。”
说到这儿,秦宁方才明白。
想来云家人也是当真怕了,若说云家大爷是因病早逝还能说得过去,云家的大少爷云蔚然却是很健壮的,偏偏不过刚及弱冠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搞得云家人都不得不用起了这样不是法子的法子。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秦宁就觉得云家这一大家子人吧,是真苦逼,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享受了原主本该有的亲情,若不做些什么,倒有些显得不是人。
于是在云家用了午膳后,秦宁便借故出来寻了正打破婆子收拾碗筷的云二夫人。
云二夫人瞧见她出来了,忙道:“这边哪里是你小姑娘过来的地方,吃撑着了吧,我让锄头和斧头领着你去外头消消食。”
秦宁忙道:“不用,我是过来找二舅母的。”
如果说大云氏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小云氏是温婉的小女人,云二夫人就是届于二者之间的那种典型的当家主母,可以面面俱到的照顾好每一个人。
秦宁还蛮喜欢这样的二舅母的。
云二夫人于是道:“那好罢,我们去外头说。”
于是秦宁便向云二夫人请教了当年云蔚然事发之前并之后的所有过程。
云二夫人虽然不解秦宁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她,“其实我们都知道,蔚哥儿不想娶秦曦,他当时甚至谁都不想娶,但男儿到了年龄哪里能不娶妻呢?尤其他还是云家的嫡长孙,所以纵使他当时郁郁寡欢的,但其实我们都没当成一回事。”
“但就在他成婚的前大概七八日的时候吧,他突然就一反常态的兴奋了起来,我们当时就没多想,觉得可能就是他想开了,然后就是在他和秦曦的大婚前一天,他突然说要出门一趟,是一个人出门的,也没带小厮书童什么的。”
秦宁有些遗憾,倘若云蔚然当时有带的人的话,她还可以通过这人问问当时那个马夫的容貌特征什么的。
然后她又说:“那当时见到蔚哥哥被马车撞的应该有不少人罢,这些人中有没有......”
云二夫人苦笑道:“当时我们也逐一问了,但因为事发的时候在正午时分,那时街上的人本来就少,偏偏事发的地点还是在一条小巷子里,那驾马的车夫眼见着撞了人便跑了,也没叫个郎中什么的,直到后来寅时中的时候有人出来,方才撞见了这一幕。”
“然而当时蔚哥儿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起初说这些事的时候还好,但渐渐的云二夫人便忍不住哽咽,最后更是失声痛哭道:“当时蔚哥儿才刚及冠,他该有大好的未来,继承整个云家,还该有妻儿子女伴在一侧,可偏偏他什么都没了,他还那么小,老天怎么忍心......”
秦宁忙抱住她安慰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是真相便总有一天会被揭露,好人或许得不到好报,但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心下也十分感慨,云二夫人只是云蔚然的婶母,但提起云蔚然的死也依旧如此激动,可见着云家人的感情是当真很好。
云二夫人愣了一瞬,接着她又问说:“宁儿,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蔚哥儿的死因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秦宁也有些愕然道:“蔚哥哥原就是被人驾着马车撞死的,这原就是人为,我是说当初撞了蔚哥哥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寻出来,付出他本该付出的代价。”
云二夫人这才道:“是这么个理,只是咱们家是厚道人家,即便你外祖母这些年再怎么心痛,也知道车祸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只是可恨他当时竟就跑了,真要能寻到人,唤他到你蔚哥哥墓前道声歉坐几天大牢也就是了。”
“二舅母是真厚道。”秦宁就说:“倘若是我的亲人被人给撞了,那人还一声不吭的给跑了,我定要他付出一些代价。”
云二夫人面色有些发白,她小声说道:“这haul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到了你外祖母那儿,可万不要说起你蔚哥哥的事情,她老人家受不住的。”
秦宁点点头,她还是晓得利害的。
这一天秦宁从云家回去之后,便接到了曹静曼着人带过来的回复,信中说,当年接了这一单子的马夫在那事之后不久就离开了红袖招中,但红袖招中有这人的画像以及一些基本信息,并将这人的画像拿给了秦宁。
自然要从漫漫人海中找出这人来是很难的,但秦宁原本也就没想过要将这人给找出来。
她唤了刚刚盯梢谢益回来的景秀上前。
景秀便说了这一路的见闻,“我一路跟着那小孩,他先是寻了个小推车,然后就拉着那杨婆子的尸体找到了杨婆子的家里人,哭诉杨婆子是被一富户活活打死的,那家人原本就贫寒,听罢自然是要讨一个公道的,于是便拖着杨婆子和那小孩一道往县城里来,按着他们步行的速度,少说也有两天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