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你便是宣平候府的三姑娘,不必收敛性子,若有人骑到你头上了就给我狠狠收拾,不用怕。”白银翎说着抬手随意理了理白知柒的衣领,道:“我宣平候府的三姑娘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莫要丢了我的脸面。”
白知柒温顺一笑神色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她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娇纵,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不耐,咧着嘴笑时的模样反倒不像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贵女。
“七妹妹如今这性子才好。”白琳琅从门内款款走出,莲步生花,如玉雕雪砌般标志的人物,很快吸引去了所有眼球,她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清贵之气,叫人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心思,只觉是九天仙子流落人间。
白银翎神色颇为不屑,但很快便被她用欢笑掩盖,她迎上去熟络的拉着人手,“二姐姐,你怎的出来了?”
谁不知道这宣平候府的二姑娘前不久与镇国公的世子订了婚事,那可是京城上下几乎所有阁中少女的梦里人、心上郎,最后却让她这个庶女得了便宜,如今是好不风光。
白琳琅温温柔柔的笑着,手却是不经意的同她错开了来,白银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双玉手举在空中放也不是抬也不是,白知柒见状险些笑出声。
“七妹妹入了宫可要多加注意,莫要惹得皇上太后不快,宫中不比府内,千万多加留心。”全然同白银翎不一样的叮嘱,言语间尽是担忧。
看着白银翎愈发不悦的脸色,白知柒忍得十分辛苦,她朝白琳琅眨眨眼,示意她不必操心自己,“二姐姐知道的,我不是无脑之徒。”
白琳琅也笑,她轻点了一下白知柒的小脑袋,言语间尽是宠溺,“七妹妹不似他人,总是要聪明上几分。”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说辞让白银翎觉得心中不愉的紧,她忽略了这古怪,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耐,“喂……七妹妹,你可还有什么渴求?我欠你这人情还是要还的。”
白知柒走上马车的身影一顿,她默了默,道:“我阿娘身体不大好,还望三姐姐能替我照拂一二,若得了空去寺庙里为她祈祈福也好。”
马夫扬鞭催马,带着少女走向未知的路途,路途尚远,她却好似已经看到了尽头。
“宫墙高吗?”
“宫墙不高,但锁住人的一生足够,紫禁城、宫锁春,所有能够飞出去的鸟儿最后都会被七情六欲折断羽翼。”有人这么和她说过,但白知柒却只是笑笑饮尽最后一盏茶,再没有接话。
她自问没什么七情六欲,何来被困一说?
只是今后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锁住她的的确不是什么劳什子七情六欲,而是一个比七情六欲更加让她难以逃脱的人,黏身又黏心,直叫她再走不出那宫墙半分。
“阁主。”马车外伸进一只手来,是连夜定制的人皮面具,白知柒自然不会蠢到用自己这张脸进宫,她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跟着颠簸的马车进了那道宫门。
她掀开窗帘一角,朱红的宫墙顿时映入眼帘,的确是如何姑娘一般的描述,只是盖了层厚厚的积雪,多了几分素丽。
余光中似乎瞥见一道立于深宫墙上的颀长身影,白知柒抬眼望去,即便隔着数座宫殿却感觉隐隐约约的对上了视线,她放下帘子点了一道暖香。
感受着暖香,白知柒惬意的合上眼靠在车内,一手懒洋洋的摇着暖香,一手支着头,“老刘,赶慢些。”
寒气如同以往那般侵人衣袖,她确实有些难以招架。
那行驶在宫内的马车悠然自在,伴着阵阵白烟慢吞吞的绕到了大殿外。
遥观着这一切的柳允南不赞同的蹙眉摇头,“这宣平候府的三姑娘倒是嚣张,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宫里。”
“你若是讨得了太后欢心,不仅能乘马车入宫,还能给我皇兄做妃子,子焕觉得如何?”戚长愉言罢撞了撞一旁神情呆滞的男子,直把柳允南吓的愣在原地。
柳允南被他说的身躯一震,忙道“不必”,一张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看上去更加惨淡了些。
站在城阙上的男子这才收回目光,眉梢玩味的挑起,眸底似溶了冰雪寒风里的一池星月,摄人心魄般的让人发冷,危险又诡丽,“柳爱卿不必紧张,朕不好男色。”
柳允南低低咳了一声,颇有些尴尬,也发觉他方才拒绝的神情过于激烈明显了些,他恭敬道:“陛下乃万金之躯,臣不过是一介靠药罐吊着命的赖徒,能多活在这世上一日已是万幸,又怎敢玷染陛下。”
即便如此,也不见那男人泠然的神色缓上半分,显然,他对柳允南用来自救的恭维话并无感触,一双眼直直的盯着那道从马车上款款而下的女子,眸中的厌烦已快溢出。
戚长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着折扇啧啧几声,“他宣平候倒是个蠢的,硬是逼着皇兄选秀还对外宣称是皇兄点的名,生怕别个不知他是看上了那空着的后位。”
“王爷……”柳允南低声提醒着他,当心隔墙有耳。
戚长愉不满的张了张嘴,冲进宫内将待着的宫人一并赶了出去,柳允南见状也只能摇摇头,对他这欲盖弥彰的举动颇感无奈。
“那便看看,能不能如他所愿。”戚玄迟没来由的轻笑一声,二人顿时如感身处寒窖,都极为识相的往后退了几步。
戚长愉冲着那女子所处的方向努起嘴,随后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柳允南眼中带着认可,二人皆认为白知柒今后只有死路一条,她若是安分守己可能会好过一些。
但他们都没料到的是,今后不论她如何闹腾,那曾经厌恶她到极致的帝王也不曾忍心处置过她哪怕一根头发丝。
白知柒被宫人引着到了后殿,莺莺燕燕的一群混杂着不同胭脂水粉的香气刺得人头脑发昏。
不远处有两个女子起了争执,吵闹不断,险些大打出手,在外的宫人见了连忙上去将二人分开,白知柒缩在角落望了一眼,原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与户部侍郎的独女因着绊脚一事起了矛盾。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响此起彼伏,白知柒这才明白三个女人一台戏是个什么道理,她摇着暖香的柔荑缓慢,倒是想起了一处可能冷清些的地方。
“冷宫该是个清净地。”
“呵。”
一阵龙延香的冷香卷进白知柒鼻尖,她懒得去理会那突然在自己身后冷笑一声的人,兀自垂着个脑袋认真思索起如何进冷宫这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