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于初雪之时,又十分畏寒,我便赠你暖春,即便在冬季,你也能感受到我带给你的点点温暖与绵绵爱意。——万俟(复姓读mò qí)秉烨
珬朝七十五年。
暖春阁内。
金丝楠木案上画着吉祥如意花纹的六角宫灯里的红烛一闪一闪的跳动着,孙初雪身披一袭白纱锦衣,金黄色的线绣出迎春花,稀稀落落的从肩膀一直到裙摆,淡黄色腰带勒紧细腰,系成一个大的蝴蝶结,勾勒出女子瘦弱的身躯,她的纤纤玉指间夹着一支兔肩紫毫笔在纸上勾勒,笔意顾盼,疏朗通透,形断意连。
宫女小怜将手中的宫灯放在案上,增加了些许亮度,“娘娘的字写的可真好。”
孙初雪闻言抬起头来,用手边的折扇将字遮住,言语的声音洋洋盈耳,“小怜,去端些水来,我想靧(huì)面。”
“是。”小怜应声退了出去。
孙初雪起身,轻步移莲,款款落步,坐在妆台前,妆奁的铜镜上映出她美艳绝伦的面容。一张鹅蛋脸,肤若凝脂,秀美的娥眉下一对杏眼,纤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对眸子明媚清亮,盈盈秋水,其中涌动着一股悲伤,修眉端鼻,一张樱桃小口,薄唇紧抿。
她的青葱玉指拔下通体碧绿的步摇,长发散落开来,那步摇顶身雕刻着一直栩栩如生的金凤凰,尾端坠着一朵迎春花,孙初雪将这簪子握在手里,这是在王府时他送给自己的,她还记得,那时他拉着她的手说,“雪儿,我这一生都视你为发妻,等朝廷里安定下来,等这一切都结束,我便与你不离不弃,双宿双飞。”
孙初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抚摸着自己苍白的脸苦笑一声,那个给她承诺的人现在将她囚禁在这暖春阁里,半年未见,怕是他早就将自己忘了吧,遂将步摇狠狠掷在桌上,步摇碎成两半,仿佛两人的情,也随着断裂开来。
“娘娘,水来了。”小怜将水盆放在架上,过来搀扶孙初雪,“娘娘,皇后娘娘将暖春阁的奴才都打发了出去,就只剩奴婢一个人了,要是哪里伺候的不好,您别见怪。”自从皇后娘娘来过,孙初雪心情就低落得很,变得郁郁寡欢,小怜不想看她一个人闷着,便想陪她说话解解闷。
孙初雪抬眼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屋子,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样,摇了摇头,“我都这般境地了,你还肯跟着我,是你不嫌弃我才好。”
小怜摇头,将手里的湿毛巾双手奉给孙初雪,“能伺候贵妃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奴婢知道您是冤枉的,等到皇上查明真相,还您一个清白,那时您就可以出这暖春阁了。”
孙初雪擦完脸,挤出一丝笑容,“清白?我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小怜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以为孙初雪是委屈自己被关起来,便开口宽慰,“皇上虽然不让您出去,但是没有降您的贵妃位份,所以皇上一定知道您是冤枉的,您就放宽心,再等些时日吧。”
孙初雪坐在榻上,小怜跪在地上为她捶着腿,自从孙初雪被禁足,各宫娘娘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三天两头来闹一次,将这宫里值钱的都拿走了,连被子也只剩了一床,长天日久,寒气入侵,一到晚上孙初雪便会腿痛难忍。
孙初雪轻咳一声,拢了拢身上的衣衫,“从前在王府时,我年轻气盛,总是与王爷那些侍妾吵架,有时还会与王妃拌嘴,王爷每次都会护着我,十分的宠爱我,那时我觉得与王爷厮守到老便是我一生的追求了。”
小怜认真地听着,这是贵妃娘娘第一次把王府时候的事说与她听。
孙初雪停顿了一会,眸中带泪,“有一天,王爷来找我,说要我帮他,助他为王。其实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以后不会再是我一个人的王爷了,他将会成为天下的主宰,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夫君。不过只要是他想让我做的,我都愿意做。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我却没能留住那孩子......”想到失去的孩子,孙初雪心中一阵刺痛,揪紧了衣衫。“小怜,我累了。”
小怜扶孙初雪躺下,为她盖紧身上的薄被,“娘娘好睡,奴婢告退。”小怜退出后将门关好,走到廊下时,突然被人捂住口鼻,打晕过去。
孙初雪听着外面没了脚步声,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一封未写完的遗书,未注意到立在窗外的人影,想起前几日皇后来时的情景。
“宠冠后宫的谨贵妃,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还真是叫人惋惜。”
孙初雪将茶摆在皇后面前,“皇后娘娘今日来就是为了嘲笑臣妾?若是这样,娘娘笑完便可离开了。”
肖燕绥也不恼,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后将茶倒在地上,“这人被禁了足,连宫里茶也变得难喝起来。”
孙初雪起身行礼,“臣妾这里简陋,怕委屈了娘娘,还请娘娘回宫吧。”
肖燕绥冷哼一声,“这后宫都是我的,你敢赶我走?”见孙初雪一副挫败的模样,朱唇轻挑,“我今日来自然不是与你话家常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事,丞相孙济驰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已经被关押在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