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瑜在方老夫人面前磨了许久,方老夫人才同意她去看望轩辕静。但方老夫人还是给她准备了好几个轩辕府里出挑的护卫,用方老夫人的话说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路上鱼龙混杂的,真出了事可就跳脚后悔都来不及了。轩辕瑜笑着听方老夫人交代了一些事宜,心中既温暖又感动,有方老夫人如此疼爱自己,轩辕瑜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坐上去尼姑庵的马车,轩辕瑜心中尤为忐忑,她前世的秘密对她来说是一个充满脓血的毒瘤,肮脏而不堪,每每想起,都在提醒着她过去有多痛苦。而如今,轩辕静竟撕扯开了这最后的帷幕,大喇喇的展示在自己面前,让她怎么能不心惊,只想要一探究竟,即使前面是狼窝虎穴,轩辕瑜也义无反顾。她心中也是好奇的,为什么她能重生,其中有什么缘故,是人为还是天意,她都想知道。
轩辕瑜此行,婢女只带了海棠,因为怕出万一,海棠又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带上她更为保险。而且海棠又是个安静的性子,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在西厂后天训练出来的,总归不会东问西问。毕竟轩辕瑜现在可没有心思为他人解惑,她需要的不是一个聒噪的丫鬟,而是一个对她的命令万分服从,不存疑惑的得力手下,而海棠无疑是个最好的人选。
马车行驶地不缓不慢,从嘈杂的街市驶出,到人烟稀少的郊外,但轩辕瑜都不曾望向车外,只是静静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任他心中如何思绪翻飞,轩辕瑜脸上依旧是淡然。
终于,马车驶到了目的地,轩辕瑜由海棠扶着下了马车,四下很是安静,但隐约能听到幽幽的梵唱声,还有金石相击的声音。
轩辕瑜打量了一下四周,只看见尼姑庵门口处站着一个尼姑,看面目颇为年轻,神色沉静,她一手竖在胸前,看见轩辕瑜看着她,弯了一下腰,声音清脆的说道:“贫尼静空,静虚已经等候施主良久了,施主请随我来吧。”
轩辕瑜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轩辕静出家后的法号是静虚。轩辕瑜几人刚想要进门,静空却是拦住了去路说道:“寺庙清净地,施主一人随我来便可,请几位便在门外等候吧。”
海棠没有说话,但扶着轩辕瑜的手却紧了紧,轩辕瑜见静空大有要么轩辕瑜一人进去,要么都别进去的样子。轩辕瑜安抚的看着海棠:“大师说的没错,我们几人大张旗鼓的进去只怕会扰了人家清修,你们便在外面等候就好,我去去就回,断然不会有事的。”
海棠眼中有焦急之色,但还是没有驳了轩辕瑜的吩咐,退开了几步,剩下的护卫也只能目送轩辕瑜进了禅寺。
寺庙不大,静空领着轩辕瑜七拐八绕后就停在了一间屋子前面,静空作了个揖后便离开了,留下轩辕瑜一人站在紧闭的门前。轩辕瑜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清喜怒。
屋内也没有动静,好似里面并没有人,只是空屋一间,悄无声息,静得让人心慌。
轩辕瑜再度抬首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犹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定,和一抹坚毅,前路再艰难,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
轩辕瑜轻轻一推,门缓缓打开了,屋中一片暗沉,轩辕瑜闭了闭眼睛才适应了下来。屋子有些潮湿,能够嗅到空气中的湿意,黏腻在鼻腔中很是难受,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规整,桌椅上一尘不染。
一人正背光而站,似是在欣赏墙上挂着的寒山图,也不知是否是看得入神,竟连屋中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舍得回头。
轩辕瑜看着那人的背影,面沉如水,眼中有些压抑不住的东西在闪烁,她与轩辕静到底是许久没有见了,但两人之间滋生的点点恨意却是一点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轩辕瑜循着轩辕静的目光看去:“四妹妹的运笔更加老练了,画中意境也是不错,多日不见,妹妹画技更上一层楼了。”
轩辕静的身形几不可见的一颤,捻着一串佛珠的手也顿了一顿,终于还是缓缓转过了身。轩辕瑜仔细端详着轩辕静,只见她眉目不变,但是却多了几丝肃然和沉静,眉间川字若隐若现。虽然依旧清秀,但是平白无故多出了几分疲态,想来是寺庙中的日子清贫乏味,原本锦衣玉食将养出的那些身娇肉贵都不复存在了。
轩辕静默默地看着轩辕瑜,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便显得有些诡秘,加上屋子又不透光,有些暗无天日的意味,便让人无端生出些冷意,连脊背上都漫过一层层的战栗。
末了还是轩辕静微微一笑,很是有些超脱凡俗的淡然:“虽然我已经出家,但终究还是有些凡尘未了,他人也就罢了,但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大姐姐,毕竟就算我日日诵经念佛,每日想到的还是大姐姐,你说我们到底是缘深还是缘浅呢。”
轩辕瑜想从轩辕静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但轩辕静像是换了一副面貌,脸上尽是从容平静,仿佛多日的礼佛洗涤了她内心些许的燥郁。
“缘深如何,缘浅又如何,我们到底还是又见面了,若不是四妹妹送来的那四个字,我现在未必会站在这里,所以缘分还是在妹妹的一念之间,只要妹妹心中如此念着我,记着红尘俗世,那我们到底还是难割舍的。”轩辕瑜说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掰开了揉碎了,展示给轩辕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