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轩辕瑜给老夫人请安时,看见当家人国公爷轩辕靖的妾室王姨娘,和她的独子轩辕风一起站在一旁,这个来自江南水乡,讲着一口吴侬软语的娇媚女子,从来不会大声说话,连哭泣时亦是温婉动人的。
轩辕靖偏爱这一口,十日中倒有七八日都是宿在王姨娘处,这让张氏如何能不窝火,因着轩辕靖,她在府中奈何不了王姨娘和轩辕风,便布局毁了轩辕风。前世轩辕风也是做过几日京官的。因轩辕风是轩辕瑜的小跟班,一起欺凌郑言覃,后来郑言覃发达了,以徇私舞弊,欺公罔法罪发落了轩辕风,发配边疆,最后死在沧州。
轩辕风也是在得知轩辕瑜被囚禁后,唯一一个独闯李敏的府邸,想救轩辕瑜出去的人,虽然他失败了,但却是给了轩辕瑜最后的岁月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今生再次相逢,轩辕瑜不禁怜惜地看着这个还是垂髫的小儿,心中发誓定要为他挣一个前程。
走出方老夫人的院子,轩辕瑜牵着小小的轩辕风,突然感受到了一阵锐利的目光,有着洞察人心的犀利,轩辕瑜继而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人,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不可能呀。
就在轩辕瑜准备牵着轩辕风离开时,走廊拐角后传来女子的娇笑声:“覃哥哥,你看这芙蓉花美不美,你替筝儿戴上好不好。”
听到覃哥哥三个字,轩辕瑜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郑言覃是张氏收留的娘家族中子弟,在前世,张氏把轩辕筝嫁给了他。
郑言覃也没有让张氏失望,一朝中举,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爷,几年后更是封侯拜相,一举成为左相,轩辕筝一干人更是水涨船高,风头无俩。
他更是将来叱咤朝堂的阎罗权相,他极善于玩弄权力,为人阴鹜,杀伐果决,更是掌握了皇权的中枢西厂,与掌握东厂的佞臣杨毅分庭抗礼。
继母张氏,一向是对轩辕瑜实行放养政策,把轩辕瑜打扮得光鲜亮丽,吃喝不愁,同时也任由轩辕瑜百般折辱打压郑言覃,为轩辕瑜悲惨凄凉的命运埋下了祸根。张氏与她的子女一起牢牢抱紧了郑言覃这棵大树,果然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锦衣玉食,富贵无双,盛极一时。
轩辕瑜嘴角噙上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心中心念急转,郑言覃这棵大树为什么我就抱不了呢,这一世既然老天爷对我不薄,让我有了先你们一步的资本,那就看谁能走得更远。
轩辕风看轩辕瑜不走动,等的着急了,扬起了小脸,扯一扯轩辕瑜的衣袖:“大姐姐,说好带风儿吃黏豆糕的,我们快走吧。”
轩辕瑜瞧了一眼轩辕风热切的小脸,正打算带他离开,却听到拐角处一声:“好。”声音如金玉击石,带着少年的青涩与喑哑,虽然仅仅只是说了一个字,也可听出讲话人的自持与隐忍。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依附这棵大树以求得将来的些许庇护,但真要面对时,内心还是忐忑,前世最后的凄惨潦倒未必没有他对轩辕筝的助益,新仇旧恨一下子汹涌而来。就在轩辕瑜下决心要逃遁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了轩辕筝银铃一般悦耳动人的娇呼:“呀,这不是大姐姐和二弟嘛,怎的如此巧。”
轩辕瑜极力压抑着心头的百般滋味,弯了弯嘴角:“可不真是巧的很呢,我们恰好出来,妹妹就恰好让郑公子戴花。”
轩辕瑜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过早显露锋芒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面上郑言覃,少年丰神如玉,身姿飘逸,处处都显示着翩翩佳公子的气韵,但极让人容易忽略他眸子中一闪而逝的阴霾,以及来自于修罗地狱的嗜血。
读懂了他眼神的轩辕瑜花容失色,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轩辕瑜一眼,但在他的注视下,轩辕瑜手脚僵冷,人人都知道阎罗丞相最是睚眦必报,一朝掌权凡是与他有仇之人个个都被西厂收拾了,一时间人人风声鹤唳。
但就在此时,万万没有想到轩辕风放开轩辕瑜的手,奔到郑言覃身前抬脚就踢,小嘴还巴巴地说着:“寄人篱下,秽乱后宅不知羞。”
轩辕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是谁教会他说这些话的,竟然说出了秽乱后宅这些话,他一个五岁的小孩是决计想不出来的,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教会了轩辕风这些。
轩辕瑜仔细一想,张氏看不得王姨娘好,花心思筹谋挖坑也是很有可能的,但不得不说张氏实在眼光独到加上心思狠辣,能够看出郑言覃这个香饽饽,还能用来对付原配的女儿,还有小妾糟心的儿子。
但此刻真不是夸奖张氏的时候,轩辕瑜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虽然郑言覃是与轩辕筝走得近了些,但哪里容得他们来置喙,轩辕瑜偷偷瞄了一眼郑言覃,少年脸色深沉,又是站在背光处,因而看不出个子丑演卯来。
轩辕筝嘴角几不可闻地抽动了一下,扑在郑言覃身前,娇声喝骂道:“二弟弟,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可以如此无礼?”转而她又望向轩辕瑜:“大姐姐,你怎么可以纵容二弟弟如此猖狂。”
轩辕瑜心底冷笑数声,轩辕筝三言两语间就责备了自己。
轩辕瑜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拽过了轩辕风,不忘记在他的小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继而躬身拍打着郑言覃锦袍上的脚印:“郑公子,对不起。”
内心默念:脸面算什么,尊严算什么,跟十年被囚禁的日子比起来,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最后的岁月里,她什么都没学会,只学会了一样,就是卑躬屈膝的讨好别人。在栖梧院她要卖笑谄媚对着能够进她院子的丫鬟嬷嬷,搜肠刮肚地想出话来恭维她们,换取几个发了霉的馒头。她要勾引路过的奴仆,靠出卖肉体换取几件蔽体的衣物。
因而,脸面算什么,她早就已经不知道了。还没等轩辕瑜拍打完,郑言覃却是往后一让,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凝视着轩辕瑜,带着些许探究和怀疑。
轩辕瑜讪讪的一笑,尴尬的直起了腰,他当然会疑心,毕竟之前的轩辕瑜是自视甚高的,自认为是轩辕府中的珍宝,受众人宠爱,常借故羞辱和欺辱郑言覃。如今伏低做小如何让人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