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绯转头,正要朝太古一的方向而去。
她的手腕被人抓了住。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掌心温热,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手掌中血液在流动。
她愣住。
下一刻快速扭头,盯着身后拉着她的人。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她眼中有泪意闪烁,但很快,泪意被她逼回。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连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滞。
“走吧。”一身黑衣的东方境,他对言绯的目光,琥珀色的眼中,悲悯而又怜惜。
“绯绯。”他说:“你该知道的,这是鲛珠梦华中的世界,你眼前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你而生。”
这是鲛珠梦华……
鲛珠梦华……
这四个字就如一道晴天霹雳般,劈进言绯的脑海里。
她的两眼瞬间发直,目光涣散。
鲛珠梦华,是无数鲛人们精魄滴成的泪珠凝聚而成的灵宝。
东方境叹息一声,抬手,将食指轻轻放在言绯的眉心。
电光火石间,无数画面涌进言绯的脑海里。
“我是言霸天,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要先孝敬师父,事事处处都以师父为先,遇到危险要保护师父,生死关头要把生留给师父,懂了吗?”
小小的女孩子一脸坚定地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声道:“我都懂了,我都可以办到,师父这样您就不吃我了吧。”
“嗯,我不饿的时候,就不吃你。”
“师父你放心,我会努力找食物,不让你饿的。”
……
“打死她,打死她,她是鲛人,鲛人就爱勾搭人残害人,她潜伏在我们修仙界一定是有阴谋。”
“原来这妖媚子是个鲛人,怪不得能让修无情道的玄境子破例收她这么个没有一点修仙资质的废物为徒,还为她东奔西走地寻找能改变她废材体质的天材地宝。。”
“还有太古宗的至一君人,惊才艳艳千年来无人比肩的剑修天才,却被她魅惑的走火入魔,竟然要断了拿剑的手只为娶她为道侣。”
“打死她便宜了她,用搜魂术,看看她的同伙都披着那些人衣在仙界作乱。”
“搜魂术至恶至邪,一旦使用不当,对方会魂飞魄散或是缺魂失魄而痴傻,搜魂术已在修仙界禁用……”
“对付鲛人这种淫邪的东西,论什么至恶至邪。”
“用搜魂术。”
“对,必须用,揪出所有潜伏在仙界的鲛人,大家顾忌名声不愿这样做,我来,为了修仙界以后不被这种妖邪祸害,我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声。”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最终,搜魂术用在了五花大绑的那只鲛人身。
鲛人在自己的记忆里,看到了父母的惨死,看到了族人们的血将海水染成一片通红。
看到自己的母后哭着对她喊:朝前走,不要回头,只要不停朝前,就能找到家人。
再后来,是她的母后抱着父王的尸体,失神地望着她。
“我的女儿,你要开心的活着。”
被搜魂令她识海剧痛,那些染血的回应更令她几欲癫狂。
疼痛令她冲破了那些人们为她下了的禁言术,鲛人尖利的宛如利剑般的声音响彻云际。
那天,所有围杀她的人,全都在这尖啸中成为一具具到处喷血的尸体。
那天,她待了一百多年的玄极宗,除了在外的弟子们,其他人全都在这尖啸声中丧命。
而她也在搜魂的后遗症中变的痴傻。
她被人抱在怀里,那人无奈叹息:“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功夫,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啊。”
玄极宗被人血洗后,玄极宗里修为逆天的玄境子也在修仙界里失去了消息。
甚至流传着是玄境子与他那徒弟有了不伦之恋,也因此生了心魔,将整个玄极宗屠杀一尽。
再后来,修仙界里出了一个叫合欢派的宗门。
合欢派的人行禁术在修仙里为非作歹。
合欢功法勾的佛子堕入情障。
引得无数无情无欲一心向道的修行者们妄念杂生。
合欢派的人成为修仙界诸人个个谈之色变,但在遇到后又无法自拔的存在。
太古宗的至一君人在几经起落后终于将他的无情剑修成,以他为首,带领众人剿灭合欢派。
合欢派被剿灭,就连那合欢派里最出名的被人称之为倾城色的珍珠仙子,也被他自其身后一剑穿心。
从前一起长大的少年恋人,最终,一剑斩断。
至一君人也没想到,他以为惨死在走火入魔的玄境子手中的未婚妻,竟会是擅魅惑的珍珠仙子。
……
记忆如山水汹涌,言绯脸色惨地想要后退,却被东方境紧紧拉着她的手。
“绯绯。”他说:“该走了。”
这是一场他为她寻来的用鲛人们的泪珠凝结而成的“鲛珠梦华”太耗元神。
从前是鲛人一族全族人齐心协力运行“鲛珠梦华”,但现在,是他一人。
无力再维持,所以他才进入这梦华中,想要唤醒言绯。
言绯涣散的目光缓缓移在东方境的脸。
这张脸,她熟悉。
是她的师父言霸天。
在玄极宗里,是他一直护她周全,令她就算是个不能修炼的废材,也不会被旁人欺辱。
在合欢派中,是他声严色厉地教她习琴技,若她偷懒打盹,就要被他一次次的打手心。
她想起了。
他是玄极宗中惊才艳艳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尊者的玄境子,是修仙界里最有望成仙的惊世天才,人人见他,都会恭敬喊他玄境尊者。
也是后来,人们说起他便总是会唾骂,骂他贪徒弟美色滋生心魔,血洗了玄极宗后堕落成魔,是个人人想要得而诛之的存在。
他为她千里奔赴搜罗天材地宝,为她处心积虑遮风避雨,也为她背了血洗宗门的骂名,自此隐姓埋名不复从前荣光。
可她带给他的,却都是伤害。
“绯绯,走吧。”东方境抬手,粗粝的指腹将她眼角泪意轻柔拭去。
言绯却反手抓住了他手腕。
紧紧的,紧紧抓着。
生怕一放开,就再也不抓不住。
“东方境,留在这里好不好。”她微微仰起头,几乎是乞求一般地,望着他:“师,师父,我们不要出去了好不好,就,就留在这里。”
外面都是伤害,所有人都想要她的命。
就连她年少慕艾的少年郎,也要对她一剑穿心。
离开这里,外面天大地大,却没她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