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们这些以苏同鹤马首是瞻的臣子如何自处?
但若是对这副将从宽处置,皇帝会答应吗?
无论如何,那都是这天下的帝王,他动不了苏同鹤,可对付自己一个区区的刑部尚书还是可以的。
因为他有一颗最好的棋子谢明依。
那是一颗无论摆放到哪里都会让人觉得没有丝毫违和的棋子,户部,刑部,甚至是工部这种重要的部门,她都可以担当起大任。
而这朝堂里的人,没有一个会对此提出质疑,即便是苏同鹤也不会。
因为这是先帝爷承认的人,这也是谢明依迄今为止可以坐上户部尚书,即便大家都对其有避让之心,排挤之意,可却没有一个人会对其能力提出质疑的最大原因。
刑筠想,如果此刻谢明依在的话会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会向着皇帝还是向着苏家?
既然无法两全,那就按着规矩来,规矩定在那里不就是为了解决纷争的吗?
这是谢明依之前说过的,刑筠突然间想起了这句话,顿时间豁然开朗。
既然自己无法让皇帝和苏家同时满意,那么秉公执法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或许,定北侯也是这么想的。
突然间,刑筠发现眼前的人有些可怜,因为那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别人手里的弃子。
“当街殴打当朝皇亲,这不是罪吗?现如今宁连城卧病在床,经御医诊断,伤到了肋骨和脚骨,本官判你流放南岭,你可有异议?”
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音刚落,这一直跪在地上沉默无声的人突然间冷笑出声,
“当街殴打皇亲?这就是要将一个战功卓卓的将士发配边疆的理由吗?那我们这些人在战场上舍命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些皇亲国戚可以远在长安安枕无忧吗?”
刑筠瞠目,连带着两边的刑部兵士也跟着惊诧的合不拢嘴,王睿作为压着犯人上来的牢头在一旁看着,心中也唏嘘不已。
战功卓卓的将士就这么被发配南岭,难免会令天下人有一种唇亡齿寒之感,这件事情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容易秉公处置的。如果你们大人不知道怎么做,你大可以提醒他,功是功,过是过,这世上的大善人即便是杀了人也要偿命的。
这就是律法,大燕的例律,刑部赖以生存的基础。
王睿在刑筠的耳边将谢明依的话系数告知,眼前的难题突然间迎刃而解。
发配终究是要发配的,不过是发配到哪里的问题。
岭南,还是漠北,或者充作劳役,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岭南地形险峻,人进入大山里面很容易便会消失。
而漠北,虽然气候恶劣,但是身为在漠北打仗了多年的副将来说,到了漠北就像是回到家一样。
还有,若是充作劳役,一定是在长安,也就是说只要苏衍想,他还有翻身的可能。
几句话的功夫刑筠便明白了她话里潜藏的意思。
“本官念在你战功卓卓,将你调到长安郊外充为劳役,你可服从?”
林争惊诧的望向上面的刑筠,似乎没有想到,仅仅是瞬息之间,他的想法便变化的这么快。
而自己的命运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苏府
管家将结果告知苏同鹤的时候,后者正在院子里研究琴谱。
早年间,这君子六艺苏同鹤也是佼佼者,只不过遇见了谢明依终究是逊色了三分。
然而爱好终究是爱好,即便是现在苏同鹤也不曾落下这门功课。
“怎么回事,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看着管家脸上的喜色,苏同鹤好奇的站起身,看向他。
管家道,“相爷,林副将的结果出来了。”
“嗯,刑筠怎么判的?”本来苏同鹤已经将林争视为了弃子,可管家眼中的喜色却让他觉得这其中貌似发生了什么变故。
然而凭借着他对刑筠这个人的了解,后者会秉公处理,林争的结局应该是被发配到了岭南。
然而管家的话却让苏同鹤怔住了,
“你说什么?劳役?”
“是啊,长安城郊的劳役。”管家说着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喜色,“相爷,这可是最好的结果了。”
管家跟随苏同鹤多年,二人早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苏同鹤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这样折中的结果,不像是刑筠想的出来的办法。
反倒像极了谢明依的手笔,然而眼下那人不在长安城里,又是谁帮着刑筠在出谋划策?
“是,这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表面上看是皇帝进了一步,可实际上苏家却没有退后多少,而且这一步给了自己修整和调理的机会。
“好,很好。”
不得不说,苏同鹤很好奇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是谁,如果不是谢明依,这个人倒是可以为自己所用。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可惜注定是要和自己做敌人的。
“衍儿那边如何?”
“少爷对少夫人很好,外面也都传着二人琴瑟和鸣的话。”
管家答道。
苏同鹤点了点头,低头看向石桌上的琴谱,一片红色的花瓣落在了纸上,倒是多了几分活跃的气息。
“春天要到了,可不知今年开春各地的种子都备好了没有。”
身为一国之相,即便手中的权利,这官场里的争斗很重要,然而也不能罔顾了民生而已。
这也是苏同鹤可以一直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原因。
身在高位,最重要的是什么?
权利吗?金钱吗?还是这周围人的奉承?
都不是。
是民心。
民为水,君为舟。
水既能载舟,又能覆舟。
每一个能够在官场里如鱼得水的人最先要明白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