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清风傲骨,可以鄙视这世间的龌龊勾当,他名满天下,可以无视官场污浊,如清莲遗世独立。
谢明依无奈一笑,他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可有时候即便自己位高权重依旧会羡慕石兴林这种硬骨头,直脾气的儒生,可以依靠着自己的学识名扬天下,又不必整日被这污浊的利益圈子蜷紧了身体。
这是一种别样的天真,天真的以为这世界本就应该是这般海阔天空。
“先生的想法如此执着,我想即便是在下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先生的想法了。只不过晚辈有个想法,先生一定会觉得有趣的。”
谢明依眼角微挑,像极了狐狸的双眼之中满是狡黠的笑意。
这也正是石兴林最讨厌的,他厌恶这些人身上的污浊之气,枉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
“谢大人的想法老夫着实不敢恭维。”同山长的周旋不同,石兴林是完全不给谢明依面子,而后者却依旧是一副淡若清风的样子,面色从容不迫,在石兴林甩袖离去的瞬间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主意,
“先生既然觉得本官是错的,不如用您的方式来影响帝国的未来继承人,如何?看看这天下究竟是何样子?公平的较量一番。”
果不其然,如谢明依预想中的一般,石兴林停下了脚步,诧异的回过头看向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明依笑了笑,一阵微风卷起她蓝色的衣角,墨发清扬,随风浮动遮盖了她俊秀的容颜,然而层层叠叠的青丝之后,是一双泛着点点星光的双瞳,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潭,
“一次你我公平较量的机会。看一看究竟是你的治国方式更好,还是我的方式更合适。如果我输了,从此不再踏足官场。可如果您输了……”
“如何?”
不知不觉间石兴林被说动了,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的疑问已经脱口而出。
“如果您输了,要向我道歉。”
“什么?”石兴林有些不敢相信谢明依提出的要求。
他一个江南的大儒,天下的学者听到他的名字无不恭恭敬敬,可眼前的女子竟然想要自己向她道歉。
“老夫……没有必要和你做赌。”石兴林冷哼一声正要转身,耳边却传来那人挑衅的声音,
“您是怕了吗?堂堂江南大儒竟不敢同我一较高下,实在是令人……觉得有几分明不副实。”
一声轻笑从那人的鼻息之间传出,读书人骨子里的那股子傲气被激了出来,
“怕?老夫难道会怕你一个黄毛丫头吗?”
“不然?”谢明依笑道,她知道石兴林已经踏入了这个圈子。
“赌就赌。”
一届书生,和一位久浸官场的朝廷大员,面对石兴林时,谢明依很容易的便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石兴林当三皇子师傅的事情进行的异常的顺利,连谢明依也没有想到。
如果不是皇帝的影卫送来的密信,自己是不会如此顺利的解决山长的。
石兴林是一根筋的人,解决他只需要激将法就够了,难得是山长。
如果他不想放石兴林离开,有很多种方式,自己怎么激石兴林都是无济于事的。
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长安城里的纷争谢明依估摸着还没有解决,与其回去卷进大染缸里面,不如在这天都多留几日。
回到了厢房里,谢明依看着床上熟睡的凤绾安静的侧颜,不由得舒展开眉间的愁绪。
方才凤绾被那幻术吓到了,谢明依这才将袖子里的迷药洒在了凤绾的身上,一直到她沉睡过去。
睡梦中的凤绾面容安详,似乎梦到了让她开心的东西,谢明依笑了笑,上前掖了掖少女的被脚,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合欢殿的侍女关上了内殿里的窗户,转过身便看到了坐在床上发呆的舒妃娘娘。
“娘娘。”侍女走上前,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看着失了魂魄一般的娘娘,不由得红了眼睛,
“您倒是说句话啊。”
往日里那么明艳动人的一个人,最近却总是痴痴的望着窗外,即便是陛下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侍女觉得娘娘的心里似乎憋了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是却一直在隐忍着。
眼泪和委屈都忍在心底,时间久了,她真的怕自家娘娘出了什么事情。
舒妃在想什么?
她望着窗外,原本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却怔怔的,她想哭可眼泪仿佛堵塞了一般,流不出来。
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真的是如妃吗?
宁舒儿对于这个答案其实并不相信,即便是如妃也不会如此的明目张胆,这等于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她自己是凶手。
即便是再蠢得人也不会在立后的当口做出这样的事情。
会是谁呢?
隐隐的,她心中有了猜测,或许是那个人。可是她又希望不会是他。
毕竟,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宁舒儿便相信了,皇帝对自己是有情的。
可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
那是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看一看这人间的花繁锦簇就被人夺走了生命,越想宁舒儿越觉得心痛。
同时也愈发的不敢相信皇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自责,矛盾,挣扎,宁舒儿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挣扎着,感觉灵魂被禁锢着一般,透不过气来,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的灵魂,不让她逃走。
刑部大牢里,刑筠面对着堂下的北营副将,心中叫苦不迭。
这刑部的主管可不是什么好做的位置。
比如说此刻,皇帝和苏家纷纷对自己施加压力,而双方的人都没有后退的意思。
“林争,你可知罪!”
惊堂木响起,震醒了所有将要陷入沉睡之中的人,也让这死寂的天牢多了一分生机。
“末将不知所犯何罪!”林争便是苏衍的副将。
临来时苏衍身边的青隐特意嘱咐了自己,要秉公处理。
刑筠寻思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秉公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按律例去判,怕是这个副将要被发配边疆的。
他打伤的是准皇后的侄子,极为显赫的人,按大燕律例要重惩。
可苏衍会答应吗?
如果自己真的按律例判了,结果会是什么刑筠还是想得到的。
这就意味着在苏家和皇帝之间,这一次是皇帝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