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女兒裏面,他最中意的壹直都是謝傾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謝銘月在幾個貴人面前的表現,是最好的,遠勝謝傾楣。
夜傅銘的眉心,不自覺的皺了皺,並不明顯,眾人的註意力也未在他身上,也沒有人察覺。
“清者自清,大師是不會冤枉好人的,妹妹不要太緊張了,妳看,冷汗都出來了。”
謝銘月說著,還貼心的拿出帕子,替謝傾楣擦拭額頭的冷汗。
“這位小姐沒問題。”
謝傾楣心口狂跳,半天沒聽到鎮魂鈴響,聽遠慧如此說,松了口氣。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謝銘月那張含笑的臉,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心虛緊張,五皇子壹眾人在議論謝銘月如何善良友愛,而她這般是因為心虛之類的。
常諾被她的這番話驚得不輕,死亡?屍體?為什麽要這樣決絕激烈?不就是壹場思慕少艾的男女之間的追逐嗎?甜蜜和纏綿才應該是這場追逐的主旋律吧。就算他這個媒人用了威脅式的方式,強迫她收下了那些信物,可她作為壹個被世上最好的男子求愛的女子,怎麽可能毫不動心?
張了兩次口,常諾都不知道該如要跟這個以死相逼的少女對話,可是有些話他卻不能不說,假如了解了小淵那樣的深情,她還是無動於衷,那他也只有嘆壹句,她太不識好歹,太辜負那樣壹片心意了。
“要家妹妹,既然妳看過王爺的留書,妳就該明白,他對妳絕不是壹時興起,壹頂轎子擡進王府就算完了,”常諾嘆息道,“他是真的重視妳,愛惜妳,不忍心用侍妾的身份委屈了妳,所以,除非能讓妳名正言順做他的王妃,否則他是絕對不會來要妳的。”朱權的女人那麽多,有誰能得到他如此的眷顧和珍視?
楚悅眨壹下眼睛,問:“那我有說不的權利嗎?男婚女嫁,講究的是兩情相悅,如今我不只沒有愉悅的感覺,還對他生出強烈的厭惡感。倘若他有壹絲尊重我的意思,就該立馬收回他那些自以為是的信物,從此放我過我自己的生活,否則,他那些所謂的愛就是假的,是他自以為是的掠奪和占有。”朱權若是也懂得如要愛人,那她又從哪裏學會的徹骨地去恨壹個人。
常諾緩緩合上雙目,長久的沈默著,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用冷冽的目光緊鎖住她,沈聲說:“王爺他就要來揚州了,有什麽想說的話,妳當面跟他說清楚吧,我這個信使對妳太失望,不想再幫妳傳話了。”
楚悅聞言先是心頭壹涼,旋即展顏壹笑,笑如海棠迎風,她語帶譏諷地說:“信使大人妳從來都只是寧王的信使,代傳寧王殿下高貴的命令,妳要曾做過壹回我的信使。我說過了我不要他的那些狗屁信物,說了我配不上他那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讓他不要再派信使大人妳來登我家的門。可是,這些話妳壹句也未曾傳到過他的耳中吧?畢竟妳壹直都帶著那些見鬼的信物,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桃夭院。”…
常諾的心火從星星點點的小火苗驟然升騰成壹片白色的熾烈,雙目中異芒暴漲,壹揮木扇打向十幾丈外被楚悅虐得奄奄壹息的大榕樹,那樹登時化作漫天木屑,洋洋灑灑地隨夜風飄散到無盡的穹宇之中。
楚悅壹動未動地袖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原地,那副決絕而荏弱的姿態有壹種引誘著別人去征服和摧毀的奇異妖魅。
常諾被誘惑著,忽而向她伸出了手,緩緩,緩緩地接近她的頸,貼近,緊握,收掌。
謝傾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臉不變形,她真想讓謝銘月閉嘴,然後將她的手揮開。
謝傾楣忍著這樣的沖動,後退了兩步,“謝姐姐關懷。”
她取出自己隨身攜著的絲帕,含笑看向謝銘月。
燕燕向後蹌踉了幾步,被驚出的魂魄,回歸身體,壹副劫後重生的樣子。
只剩下最後壹個謝如錦。
她完全傻眼了。
謝傾楣也借機上前發揮姐妹友愛,溫聲對她道:“不會有事的。”
知道謝銘月計劃的季無羨眼睛放光,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謝如錦得知他自己是罪魁禍首時的表情。
壹定相當精彩!
謝家的這些人裏面,季無羨愛屋及烏,恨烏也及烏,他討厭謝傾楣,但更厭煩的還是謝如錦,誰讓她覬覦謝雲弈。
她越是不自量力的犯蠢,他對她就是厭煩,因為就這種貨色,哪怕是對謝雲弈的惦記,都是對他家公子的壹眾侮辱!
謝如錦在眾人的註視下,咬破了手指。
血才入金缽,壹陣風襲來,被東西壓住的包袱各角都被掀起,桌上的火燭倒向壹旁,將滅但始終沒滅,壹直被放置在壹角,靜靜躺著的鎮魂鈴,鈴聲大作。
那鈴聲清脆,經久不停,伴隨著這樣的妖風,讓人覺得莫名冷森。
遠慧走到香案前,壹手托缽,另外壹只手拿起金鈴。
他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佛經,邊念邊搖,但壹直作響的金鈴,居然停止了響動,他轉身看著謝克明,道了聲阿彌陀佛。
“謝大人,結果已出。”
謝如錦只覺得自己體內燃燒著的血液,仿佛凝固靜止了般,她的五指,就連彎曲都不能,喉嚨也發不出聲來。
謝傾楣松開謝如錦的手,不自覺的後退,和謝如錦拉開距離。
“不可能,不可能是錦兒!”
二姨娘的臉,在陽光下都是透明的,她不堪打擊,站都站不穩,直呼不可能。
“大師,不可能的,不會是我的錦兒!”
二姨娘在謝克明阻攔前沖到了遠慧身邊,拽著他的手,聲線都是發顫的,“肯定是哪裏出錯了,肯定的,對,順序錯了,我的錦兒,不應該是最後壹個驗的!”
這樣的結果,二姨娘完全接受不了。
謝如錦恍恍惚惚,如夢初醒,也沖到了遠慧跟前,額頭青筋爆出,讓紅著眼睛的她,看著說不出的兇惡,扯著嗓子,大聲道:“再驗壹遍,再驗壹遍,不可能是我,怎麽可能是我!”…
之前鎮魂鈴沒響,她覺得是遠慧粗心,但現在遠慧的反應,明顯不是如此,謝如錦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
她的聲音,是尖銳的瘋狂,刺的人耳膜都痛。
那失控失態的樣子,可不像是被臟東西附體了嗎?
燕燕在二姨娘和謝如錦淒厲的尖叫聲中也淩亂,這不在她計劃中,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燕燕失望歸失望,也有些不安,心裏卻是暢快的。
這些年,二姨娘看似安守本分,實際卻暗暗和她較勁,沒少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挑撥,甚至還想取而代之,她現在這樣,她覺得十分解氣。
謝克明看著皺眉的五皇子等人,想打謝如錦的念頭更強烈了,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他壹定要把姚任慧這個女人也休了!
遠慧臉上沒有絲毫被質疑的怒意,只悲憫之色更顯,“阿彌陀佛,不管幾次,結果都不會改變。”
二姨娘謝如錦哪裏聽的進去遠慧的這番說詞,哭著鬧著讓遠慧壹定要再驗壹遍。
遠慧不自覺的往謝銘月的方向瞟了壹眼,謝銘月並沒看他。
他暗自心驚,二姨娘和謝如錦的反應,完全就在謝銘月的預料掌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