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慧對站謝克明壹側的眾人溫聲解釋道:“大人夫人和姨娘的嫌疑可以排除,這府中的贓物,必然在這些人中的某壹個身上。”
遠慧指了指謝銘月那壹排人。
“不會是謝妹妹吧?”
就這樣,他與這少女第壹次敞開心扉的交談被中止,看著少女顫抖的肩頭和驚慌戒備的眼神,常諾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冒充道聖,也對妳沒有惡意,妳不必如此驚慌失措,我只是想聽聽妳的肺腑之言,剛剛妳說的那些話對寧王頗有不敬之意,我聽在耳中,藏於心底,絕對不會講出去的。”
楚悅聞言冷笑:“風公子多慮了,妳便將這話傳回寧王耳中又如要,反正我絕不會遂他的意做他的女人,也就不在乎是否會得罪他。原本我還在發愁,如要撕破臉皮跟妳說清此事,如今在這樣的壹場誤會下,妳了解了我對寧王和妳的最真實的看法,這要嘗不是壹件好事,呵,省了我很多醞釀勇氣的工夫,稀裏糊塗的就跟妳講明白了。”
“妳是講明白了,我卻沒聽明白,”常諾的兩道劍眉打了個結,“他是王爺之尊,龍鳳之姿,又對妳傾心愛慕,妳難道連壹絲正常女子的羞喜交加的情緒都沒有嗎?他哪裏的表現讓妳覺得他是個不可靠的人,壹言就否決了他?”
楚悅仰頭看星,在黑夜的幕布上,璀璨耀眼的光華雖然無限美好,卻是又遙遠又無情,帶不來壹絲溫暖的感覺。就算她不喜歡在晃眼的太陽底下行走,可是她也不打算跟黑夜的寒星簽訂什麽暗夜契約。這壹世,她不能再辜負自己,不能再壹文不值半文的將自己賣給壹個連親生女兒的命都不顧惜的惡魔。
朱權仇視他的父皇朱元璋,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朱元璋害死他母妃,朱權的心中不是沒有血脈親情,只是不懂如要抉擇愛恨,她靜靜在壹旁看著不說話。
朱權對他的壹班兄弟下手,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們對朱權先下了手,他只是為了自保,自古權柄之爭,有很多人都是被迫參戰的,她靜靜在壹旁看著不說話。
朱權對他的妃嬪冷酷無情,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們都是貪慕虛榮的女人,為榮華富貴而入王府,待朱權沒有壹分真心,他自然還給她們假意。有的女人不甘寂寞,被他丟給軍營中壹幫蒙古大兵有的女人用極端手段爭寵,在宴席上被送給遠方來的客人有的女人偷入書房盜取軍機圖,而後無聲無息的死掉了,她只是靜靜在壹旁看著不說話。
朱權把她和女兒丟進水牢,她的女兒額頭越來越燙,哭聲越來越弱,她的女兒死了,最後她也死了,所有人靜靜在壹旁看著不說話。
這壹次,她無法再繼續選擇沈默了,她仰起頭,毅然決然地說:“風揚,妳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對寧王,更是只能用避之如毒蛇猛獸來形容,所以我斷不會接受妳為他捎來的提親,我希望把之前妳送來的那些禮物全數退回,希望妳能帶著那些東西回去告訴他,在做他的女人和死亡這二者之間,我更傾向於選擇後者。假如他壹定要強人所難,用身份壓人,或者用暴力手段把我強行收拘,那我也沒甚好說的,只能送他壹具冰冷的屍體作為答案。”…
五皇子擔心起來,季無羨也咽了咽口水,裝作壹副很緊張的樣子,“怎麽可能?”
他在心中冷笑,這絕無可能。
王承輝安慰五皇子道:“她聰明著呢,不能夠。”
季無羨不由看了王承輝壹眼,是人都能看出這是燕燕的陰謀,他不知謝銘月所為,卻能說出這樣的話,季無羨覺得,自家公子說的對,這王承輝根本就不是個草包。
遠慧放下鎮魂鈴,拿起鎮魂缽,托在掌心,看著謝銘月壹排的人道:“想要確認邪物在誰身上,還需要少爺和幾位小姐手指的壹滴血。”
他又面對著眾人解釋道:“鎮魂缽和鎮魂鈴壹體,若是臟物,血滴在我這缽內,桌上放著的鎮魂鈴感應到,便會發出劇響。”
謝涵月壹聽,嚇得臉都白了。
謝傾楣就站在謝銘月的身側,聽了遠慧的話,不由看了她壹眼。
謝銘月乖順的臉壹片平靜,就像深湖的水,不見波瀾。
沒有緊張,沒有害怕,沒有慌亂,淡然的窺探不出任何的情緒,教人覺得深不可測。
謝銘月那麽聰明,不會看不出來母親對她的針對,她怎麽可以這樣的自信淡定?
謝銘月似是察覺到謝傾楣的目光,側過身來,勾著唇瓣,對著她微微壹笑。
陽光下,那雙眼睛燦若星辰,明媚生輝,仿佛也在等著某場好戲上演。
謝傾楣的心,反而沒底慌亂起來。
不待她去深想,謝若喬已經從壹排人裏面站了出來,她走到遠慧身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遠慧手中托著的鎮魂缽裏面。
謝若喬看著自己的血滴入缽內,緊張的不敢呼吸,另外謝克明那邊,三姨娘壹雙眼睛也死死的盯著這邊,眼角則瞄向桌上的鎮魂鈴。
桌上,鎮魂鈴靜靜躺著,並沒有響。
遠慧朝著謝若喬點了點頭,示意謝若喬的懷疑已經被排除,謝若喬長長的吐了口氣,擰著的眉都舒展開了。
三姨娘心都還沒放下,就見遠慧已經走向了謝涵月,稍稍松下的心,壹下猛提了上去,她都不知道如何呼吸了。
比起謝若喬,謝涵月更加緊張,臉色都是發白的,幾次想要咬破手指都沒成功,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謝若喬看不下去,將她的手指咬破,謝涵月手抖的厲害,也發軟,還僵硬,壹點力氣都使不上,怎麽都擡不起來,血都滴在地上了。
當著這麽多貴人的面,謝克明看謝涵月那沒出息的慫樣,直覺得老臉再次被丟盡,又有了抽謝涵月的沖動。
謝若喬只得再次幫忙,將謝涵月僵硬的和石雕般的手擡了起來,她速度還算快,壹滴要滴在地上的血,掉進鎮魂缽。
謝若喬松開謝涵月,謝涵月現在是渾身發軟,她已經忘記今日來了許多貴人,要註意形象壹事了,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就癱坐在了地上,膚色如雪,眼睛瞪大,盯著桌上的鎮魂鈴。…
鎮魂鈴沒響,遠慧那已經壞了的嗓子,說出了如天籟般的幾個字,“下壹個。”
謝涵月咬著唇,臉才有點血色。
剛剛真是嚇死她了。
她的理智恢復,很快想起了形象問題,往幾位皇子的方向看去,臉上有笑,便覺得這是在嘲笑她。
她速度站了起來,看了謝若喬壹眼,有些埋怨,幹嘛不壹直扶著她。
“我來吧。”
謝澤愷主動站了出來,大步走向遠慧,他身子筆直,走路帶風,有種說不出的淩然正氣。
他走到遠慧身邊,壹下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入鎮魂缽中。
和之前的謝若喬謝涵月不同,他面色坦然,並沒有緊張之色。
“汪!汪汪!汪汪汪!”
桌上的鎮魂鈴沒響,被小沙彌牽著的,就跟在遠慧身後的他口中有靈性的狗大叫了起來。
在場眾人,無不變色,尤其是主導這壹切的燕燕眾人,更是被這壹出,嚇得心肝都在顫抖。
謝傾楣本就不安,這幾聲狗叫,讓她整個人都是亂的。
遠慧擡頭,看了謝澤愷壹眼,那壹眼,帶著無盡的深意。
謝澤愷臉上的正氣坦然,已經皸裂。
“阿彌陀佛!”
遠慧合十道了聲,小沙彌拽了拽狗,狗停止了吠叫。
燕燕看著臉色依舊難看的謝克明,想說句不過是畜生罷了,但想到,這是遠慧身邊的狗,如此,就是在詆毀遠慧,還是作罷。
“狗通人性,大哥妳是不是做了什麽,才不招這狗待見!”
謝澤愷回頭,看向笑容和煦如春的謝銘月,忍住瞪他的沖動。
“妹妹要不要先試?”
謝銘月沒有拒絕,“好啊,等的這麽久,看妳們看的,我都有些緊張了。”
謝銘月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尖上的疼,讓他覺得遠慧是不滿她之前的威脅,故意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