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舉,得到了廣大信徒的認同,覺得他待人平和沒有架子,是真正不拘泥於世俗禮教,超脫紅塵的得道高僧。
“據說他小時候也是個調皮鬼,他臉上的疤痕,便是被幼時的玩伴用石頭所傷,當時差點救不過來,後來壹個遊僧路過,把他救活了,因緣際會,他成了那個遊僧的徒弟,從此斂了性子,壹心向佛。”
被幼時的玩伴石頭所傷?
謝銘月直直的盯著遠慧臉上的疤痕,嘴角壹點點慢慢上翹,臉上還有眼眸,都盈滿了笑意,她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難怪她上次來,總覺得自己看到的那個人,那道身影,那麽眼熟,這分明就是上輩子的老熟人啊。
踏破鐵鞋無覓處,她覺得季無羨說的很對,她的運氣真的很好,老天還真是站在她這邊的。
真是意外的收獲!
季無羨站在謝銘月身後,並沒有看到她面部表情的變化,突然聽到她的笑聲,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甚至帶著些許的得意快意,把他嚇了壹跳。
“施主笑什麽?”
季無羨沒看到謝銘月神色的變化,遠慧卻是感覺到的,那樣的視線,哪怕是再沈得住氣的人,也覺得毛骨悚然。
“我在想,我是該叫妳遠慧大師呢,還是關山月?”
遠慧平和的臉上,發生皸裂,臉上蜈蚣似的疤痕抽動,他擡頭,盯著謝銘月,那雙炯炯的大眼,迸射出完全和之前不同的冷光,犀利如刃,藏著慌亂,落在謝銘月身上。
這樣的他,壹臉兇相,簡直能把小孩嚇哭,哪還有之前半點慈眉善目的樣?
謝銘月見他這般,臉上的笑意更濃,眼睛裏面仿若盛著星辰,閃閃發亮。
上輩子,她和眼前這個人見面不多,只是他的長相還有臉上的疤痕,都太有特點,她還記得自己見她的第壹面就在想,這樣壹臉兇相的人,怎麽會是普度眾生的高僧?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所猜測,那麽現在,他的反應,已經讓她肯定,她就是關山月,上輩子問鼎北齊國師的那個人,同時也是夜傅銘角逐皇位壹顆非常重要的棋子。…
這些,發生在幾年後,也不知道他現在和夜傅銘勾結在了壹起沒有。
“姑娘是誰?來為何事?”
季無羨看著謝銘月,上前走了兩步,站在她的身側,扭頭看她。
聽她的口氣,好像和這老和尚認識,但那老和尚,並不知道謝銘月,但他居然認出謝銘月是女兒身,他還是見過謝銘月的呢,當初她這身打扮,他都沒認出來人來。
謝銘月是怎麽知道他的,而且還壹副很了解的樣子,季無羨覺得自己有點懵,腦子完全不夠用。
“大師真的好眼力,我覺得我接下來和遠慧大師談話的內容,最好不要有太多不相幹的人在場。”
季無羨聞言,擺手讓領他們前來的人離開,至於他,他當然是要在這裏的,他的原則就是,越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他越好奇要聽,而且他得護著謝銘月,雖然他不覺得眼前這老頭兒能傷謝銘月。
遠慧看了眼身後已經有些錯愕的小沙彌,目光平和,緩緩開口,“妳下去吧,告訴那些人,我這有貴客,要晚點才能給他們解答疑惑。”
聲線沙啞,仿佛是壞了,配上臉上的疤痕,便有了多災多難,是真正的高僧之言。
小沙彌看了謝銘月壹眼,躬身道了聲是離開。
門被合上,有季無羨的人,在外面守著。
謝銘月在遠慧的對面坐下,季無羨老實在她身後,聽秘密。
“我麽,是戶部侍郎的嫡長女,相信遠慧大師,對戶部侍郎家,應該不陌生吧,我與家父在十四歲前,命數相克,這還是妳算出來的呢,前兩日來這找妳幫忙的,是我的繼母。”
謝銘月絲毫沒有隱瞞,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遠慧記得這件事,但他並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就是眼前坐著的姑娘。
“回頭我會回絕夫人,不再摻和貴府之事。”
謝銘月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笑著搖了搖頭。
“那姑娘前來,是為向我尋仇?”
前段時間,道聖他出奇的愛耍弄自己玩,他做了張跟自己臉上這張面具壹樣的風揚面具,並頂著那張臉給自己惹出了不少啼笑皆非的麻煩,讓自己焦頭爛額,疲於應付。最近這幾個月平靜下來,沒再出現“被約會”和“被斷袖”的離奇事件,他還以為道聖已經離開揚州了,沒想到他不過是又換了個坑,頂著風揚的臉跑到羅家來招搖過市,真是壹個讓人頭疼的老頑童。
有了這番考慮後,常諾大大方方地將這壹只錦盒收進袖中,微笑頷首道:“要家妹妹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我就是出去找傷藥的,如今潘護衛贈我這麽多藥,足夠給她治傷之用了,多謝!”
要家妹妹受傷了?究竟是怎麽壹回事?只因他發現她有不俗的內力,加之他已經把他的迷蹤步傳給她,料想像如她那般聰明靈巧的人,在深宅中好好的喝喝茶繡繡花,不至於出什麽差錯,所以這壹年的忙忙碌碌中就沒顧得上來看她。而且,每次來看她,她都是不太開心的樣子,讓他也有些訕訕的不知所措,仿佛自從有了那壹層說媒的關系後,他和她之間就架起了幾座高墻,再也不能像初見時那樣談笑自如。…
那個少女,是小淵看中的女人,是小淵誌在必得的女人,壹年不見,他再來找她的時候,怎麽她就受傷了呢?哪裏受了傷?傷得嚴不嚴重?
這些話含在口中,卻不能問出聲,因為他是“包攬了為要家妹妹療傷壹事”的人。
正當常諾心中略有煎熬,想要立刻飛身去察看楚悅情況的時候,潘景陽突然出聲問道:“風公子,妳會好好待三小姐的對吧?妳會把她受過的那些傷都治好的對吧?妳會照顧她壹輩子的對吧?”
匆匆應付了潘景陽兩句,常諾就飛身往內院而去,剛要奔往桃夭院所在的方向,卻見不遠處壹片芳草地上立著壹位俏生生的紅衣佳人,不就是壹年未見的要家妹妹麽。
仔細端望了兩眼,可以看得出,她比去年個頭又抽高了兩分,身材也有了少女的玲瓏線條,搭配上她現在大發脾氣、用泥巴砸樹葉的鮮活表情,常諾不由感嘆壹聲,時光真是壹個神奇的好東西,不知不覺就把壹個女孩兒變成了壹個少女。
如此壹位清麗絕倫的少女,即使站在風姿儀表的小淵身邊,也不會顯得遜色多少,小淵選美人的眼光果然獨到。
可是,她再美再好也只不過是個女子而已,放在府中如養花兒壹般養著,在王府中的壹眾釵裙中,有了她是錦上添花,缺了她也不會顯得黯淡多少,小淵為要對她如此著緊,如此癡迷,她究竟哪裏特別了?女子最大的用處就是傳宗接代,只要品貌過得去,讓誰來為自己生子不都是壹樣的嗎?
小淵說,每次壹想到她,胸口總有壹種揪痛的奇異感覺,難道這樣的感覺就是“愛”了嗎?“愛”就等於“痛”?常諾搖搖頭,真是想不通小淵究竟中了什麽邪,每次只要壹提到這個少女,小淵仿佛立刻變了個人似的,眼神變得呆呆楞楞的,手則不自覺地去摸腰間懸掛的香囊,他知道,那裏邊裝著要家妹妹的壹縷頭發。
望著芳草地上的那位披著件曳地鬥篷的紅衣佳人,常諾搖頭嘆氣,她到底給小淵種了什麽樣的情蠱?
那位紅衣佳人並未發現他靠近,都著可愛的小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正在用泥巴不斷地丟向壹棵榕樹泄憤。在她的持續進攻下,那榕樹的葉子已經稀稀拉拉的掉了壹大半兒。常諾微汗,女人發起脾氣來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