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开着车到了集结地,他们是最早回来的。十六个,整车的人十六个。每个下来的人都抱拳致谢,没有军人的礼节,可这点却没人觉得不合时宜。这该是门派的主事人了,也可能跟豪哥一样是独苗。递过来一块木雕,看着有年头了,就一个字:令。又一位递过来是个龟壳。得,一个个挨着来了。也是,没几下子的都可能栽里面了,也可能在后面靠腿,也只有这些老江湖,这些有传承的鸡鸣狗盗之辈才能真正的审时度势找到最适宜的方式逃脱。
言语郑重,情绪低沉。却声音依然高亢:若有差遣,定不推却。
个个没人搭理在这里等着的那些军人,眼里是悲愤和怨恨。本来穿着像长官的凑过来问具体战况,可看着一个个满是戾气,啜啜嘴躲开了。等着都盘膝坐下,嗯,这才是江湖人的休息方法。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终于等到有那么个正宗的校尉回来,这长官赶紧拖过来问询。妈的,你好歹给他口水喝呀,没看见他都喘不过气来。
李锦时和龚天豪这会儿就坐车里喝水,温的,正能喝的那种。
“这都什么呀?唱大神的?下蛊的?倒斗的?木匠?怎么还有娼妓?”李锦时听着豪哥介绍这些令牌代表的门派就傻眼了。什么烂运?就是救人都救的下九流的,没一个大山门大门派的。
“你就知足吧!这些门派做事比那些名门正派可讲究多了,力量你也别小瞧了。旁门左道做人所不及。鸡鸣狗盗,孟尝君就靠这些人呢。”
“娼妓不是女的吗?怎么……?”
“外行了不是?纺织厂还是女工呢?老板也必须娘们儿?”
“这木匠也是江湖门派?”
“古老门派,鲁班知道不?门派叫墨门或者墨家,就是诸子百家里的墨家,讲究兼爱非攻。主事的叫钜子。”
“你可别说娼妓也有传承呀!”
“还真有,管仲知道不?那是第一代开山祖师爷。”
李锦时彻底懵逼了。师父很少跟他说江湖的事儿,有意让他脱离江湖,虽然世道不宁,但还是期望他们哥几个能平平安安做个凡人。现在才知道这水不是一般的深,也还好有豪哥这个老江湖陪着,否则犯了忌讳都不知道。
庆功宴的气氛像是追悼会,不管从桑园车站回来的还是从在济南等好消息的,没一个在此时能真正高兴起来。说起来算是一场胜利。从卢沟桥开始,日本人横扫华北,一路推进,北平、天津、保定、沧州一直到德州近前,可为所向披靡,不可一世。从未被国军抵挡过,也从未像今晚这样吃亏。可人们就是高兴不起来,也没法高兴。五百勇士,只剩下不足六十,还有十几个伤势严重,整个警卫旅打残了。虽说名义上警卫旅还在,说都知道警卫旅的骨架是原来的手枪队,现在骨架没了,还有警卫旅吗?
真正憋屈的是,本来该是个大捷,五百勇士该能顺利撤退,损失不该如此之大。就因为一个吹集结号的在号音中带了自家团的号牌子!真当日本人都傻冒呀?人家横扫华北早把各团级以上的作战单位摸的一清二楚。这也是那个吹号的没回来,否则真有心毙他个百十次。
也不是全部都哀伤,豪哥就不哀伤,若不是狂笑不合时宜,他真想狂笑。这趟买卖太合算了,顺手弄死十几个日本人不说,还撒下一大把人情,这都是命呀!说不定那天就能保自个一命。不走的路还走三圈呢,人没法准确掌控未来,道不准那天就落难了,这些令牌那就是东山再起的仗凭。对了,刚才那个谁说了,抢回来的车归哥俩了。那叫个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