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记起勤政殿外陈恬与他的无声对峙,谢湛的眉目间柔和散尽,不觉中便恢复到了平素的清高样子。
见谢湛听了她讲的话便脸色突变,扶萱不明所以,“你怎的了?”
谢湛眼中有怒,心中有火。
扶萱蹙眉,“六郎?”
被她这一唤,谢湛回神,装回周阅的状态,勾起眉梢唇角,俊逸的脸上再次带起浅浅笑意。
扶萱见他恢复,催促他快行。
二人此刻停步在一家三层小楼前面,谢湛未提步,抬眸看了一眼黑漆金字的匾额,说道:“给萱萱置些首饰,嗯?”
尾音这般上扬的“嗯”,扶萱是越来越听不得,入耳就能使人头皮发麻。
她紧着手中扇柄,摇头婉拒:“不必了,六郎好意妾心领了,家中首饰够,回头可以再用的。”
她穿的是一袭月白轻纱,头上独独簪了一只白兰花玉簪,并未有更多装饰。虽是素净了些,却因有着仙姿玉色的面庞,明眸皓齿,朱唇玉面,丝毫不觉寡淡。
建康城的第一美人,即使不傅粉施朱,容姿依旧勾人心魄。
自然,扶萱拒绝他的好意,并非对自己的姿色自信,而是,她不愿因假扮他的爱妾,就在伯父的孝期内穿金戴银。
谢湛略一思忖,往她耳边低声:“你不是想知道这里的蹊跷么?不进去怎能探出?”
扶萱恍然大悟。
是啊,为避免过多富裕物资流出大梁,在边陲之地的商业上,朝廷会有所约束。
比如一等玉器、上等布匹、重要药材这些,从赋税上便有不同,会高出许多,如此,行商的商人便不会在这些地方贩卖太高级的物件。
这处“缘佳楼”,一看便是整条街最好的金银楼,想必看上一看,便能知道有无不同了。
“走罢。”谢湛带笑催促。
扶萱这才点头跟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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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跨入缘佳楼的门槛,那头就有人热情地迎接上前,见二人穿着气质均不俗,掌柜直接将人引至了三楼。
及至屋内,掌柜便端出几个垫了绒布的漆盘,一一铺开在二人面前。
他开口朝扶萱介绍道:“不瞒夫人,楼下的饰品珠宝乃是普通货色,想来是入不了夫人的眼,这三楼的,皆是顶顶货。您看,这处的耳珰乃嵌的东海的南珠;璎珞乃是蜀州工艺;鎏金累丝嵌玉石纹银簪乃是西域工艺……”
两次“夫人”入耳,扶萱心中咯噔接着咯噔,连掌柜后续的滔滔不绝都听不太真切。
不怪掌柜唤扶萱“夫人”,为了装地像那么一回事,今早玲珑就特意给她挽了个妇人发髻。
再者,面前这位郎君,目光一直落在女郎半遮的面上。
在掌柜眼中,这般登对有情的二人,可不就是一对夫妻么。
于扶萱而言,假扮个爱妾,她是没甚问题,不过是人家一个奴仆罢了。可扮“夫人”,那便大有讲究,大有不妥了。
尤为不妥的是,这身旁的,还是朝她退过亲的郎君。
这两声夫人,倒像是又揭了一次退亲的疤。
谢湛没瞧上她、谢家表里不一打算休她再娶的糟心回忆一涌,今早被谢湛本也磨地不剩几分的心情,顿时直接全无。
在她身旁,谢湛察觉出她脸色微变,心中猜到了几分。
他顺势走近了她一些,将手置于她细腰处,朝掌柜道:“取些看得过眼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