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虽是大梁十州中最小的那个州,却也不能被轻视。
刺史一死,牵一发而动全身。底下的郡、县官员怨声载道,连名上书,责怪吏部目中无人,不察功勋,只知贬罚,活活逼死地方官员。
只这一点倒还好,官员负罪自尽而亡本也是大罪,旁人再如何逼迫,吏部也顶多担个办事不通人情。
而更为致命的事,又有人举报,说在这建康城,吏部尚书名下突地多出来五家铺子。建康城的商铺不比别处,京都之地,开一间铺子已是巨资支持,何况是五家之多。
这消息一出,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想到,莫不是这将将升任三品的吏部尚书受了贿赂,专去为难了那豫州刺史,这才将人逼上绝路了罢?
且,按大梁律法,为规避以权谋私,这为官七品以上的官员,是不可兼行商的。
圣人为平息众怒,将吏部尚书扶以言革职入狱,责令大理寺严加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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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到达大理寺衙门时,衙门尚未下值。
她守在大门外,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见谢湛大步迈出门槛。
守卫的差役说了,要探狱,他们底下人作不了主。今日是重案宗卷核查之日,从寺卿到寺丞全在宗案室忙碌,无暇接见无干人员。
谢湛这一出现,无异于干涸已久之人,遇上炎炎夏日的一抹清凉甘露。
扶萱提裙急急堵了上去,开门见山问道:“谢少卿,我可否去探望家父片刻?”
话音刚落,那双引人沉溺的潋滟双眸,就不可自抑地涌出水光。
因暑热,芙蓉面儿上,双颊本已泛起来红晕,纤细白嫩的脖颈上,玉白轻纱领口也被香汗濡湿大片,就连锁骨及下方的轮廓,都能通过这衣裳看地清清楚楚。
她整个人像被微雨打湿过的一枝娇花。
纤弱,娇柔。
再这般双目垂泪,显出的娇弱便愈加强烈了。
若是以往,冷硬如谢湛,定然会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再刻薄问:扶女郎以为你是谁?大理寺的门,是你想进便能进的么?
可如今,饶是他再不承认,他也已经见不得扶萱受伤的模样了。
自那日惊马事件后,他的梦中,已数次眼睁睁见那白马带着一袭红衣坠入无尽深渊。惊慌失措醒来,恍然是场梦境,才如蒙大赦。
身子的伤痛尚能看得见,这心间的,怕是看不见,也轻易治不到。
他都能想到,他若是此刻拒绝她,她这眸子会如何一寸寸黯淡下去。
也能猜到,真拒了她,今夜自个的梦里定也是不得安生。
与其见她受伤使他难安,不若就遂了她的意。
终究,这面上冷漠无情的谢六郎,内里的心肠还是软了下来,心生了爱怜。
将先前未出门时便想好的,她再是求他也不徇私让她进去的想法,自个给推翻了。
他紧了紧手中折扇,从褒袖中掏出自个的帕子递过去,冷声道:“整理一下,随我来。”
他的话不容人拒绝。
出口的意味,似乎是扶萱此刻的形象太糟糕,不经整理,便不可随他进这大理寺似的。
这回,扶萱未再拒绝。
身上衣衫尽数被这暑气熏地汗透,他就是不明说,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可只要能见阿父,狼狈些又如何。
她接过白帕,转身命玲珑原地等她,便认真汲起面上的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