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说着话,伸出月白滚边并绣云纹皂靴,往地上散乱的卷轴上随意踢了踢。
意思很明确:散这一地上的,全是他作的。
话音将落,玲珑和婉娘即刻识趣地上前,抓起地上散落的东西,拿至一旁一一收好。
余浩心中突地一梗,他方才分明见过有幅画的落款是“岳阳先生”,与谢湛的字“长珩”差别十万八千里,可谢湛开口说都是他的画作,东西又被人极速收了起,无凭无据。
他找谁说理去?
他根本惹不起他。
他不止是大理寺少卿,还代表整个谢家。
余浩咬牙挤出:“我赔。”
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对他而言也不算是麻烦。能逃过与谢家结怨,他亏就亏些。
除了他自个丢出去的那幅,旁的他撇过一眼,说粗制滥造也不为过,都是些不值钱的货,如今有人甘愿高价“买下”还不带走,谢湛自然对这结果喜闻乐见。
他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道:“余三郎果然敢作敢当。我这还有私事谈,你看?”
“告辞。”余浩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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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余浩带着大队人马风风火火离去,扶萱无声张了张口。
本想问身旁人“就这么放过他么?”,可再一想,不然又能如何呢?一个举着“痴傻儿”的幌子,为非作歹而无后顾之忧的人,律法根本对其没有约束。
她终是敛眸,闭上了嘴。
扶萱心中刚叹出一口气,玲珑便上前,将两幅卷轴递给她,悄声道:“是谢公子作的画。”
扶萱接过后,抬眸疑惑地看向谢湛。
可他似乎不屑再同她讲话,还是那般清冷的模样,面上未露任何一丝情绪,见她看他,他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便转头打量起书斋来。
这一刻,扶萱觉得些许难堪。
他来了,解救她和谦哥哥于一时水火,也避免她因当众害人惹祸上身,还给她带了两幅画作来——这些,她通通无比感激。
可他现在这遥遥天上之月的神色,又是什么意思?前日她请他作画时,他也是这般,拒人千里之外。今日倒又主动送画来了。
扶萱微叹,她当真猜不透谢湛所想。
而且,现下,将将遭受过余浩的欺压和调戏,她心中实在不愉,懒于去猜这个她辨不出亲疏的人。
她干脆一言不发,伸手将他的画递回给了他。
身前突然出现了卷轴,谢湛眉心微动。他回眸看扶萱,见她不动声色,遂道:“不是你要我作两幅画么?”
扶萱并未如他期待的那样,有多少喜悦神色,而是仍旧举着他的画,平静回他:“谢公子从不赠人画作,我不喜强人所难。”
谢湛一噎。
破例赠她,她还嫌弃上了。
好,当真是好。
不远处的二人收拾着倒地的书柜、落地的书册,声音传到这处,仿佛在提醒谁,方才这里将将发生过一场浩劫。
丑话快到嘴边,谢湛到底还是忍了忍,变成了:“你不是可作舞与我交换?算不得白白赠你。”
“我不想跳了。”扶萱回他。
书斋开业第一日余浩就欺负上了门,按其方才威胁,只要他心情不佳,便随时上门“讨教”。一想到扶谦茫茫然的未来,扶萱哪还有什么心思给谢湛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