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虞本来起的便不早又接见了晏瑰,这会儿早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也是直到阿青进来询问世子在何处摆宴的时候徐澈才恍然惊觉:这个时候拜访人家好像是专门来蹭饭的未免太过失礼!
他一向以名士自居平生做过最出格的事便是在齐国公府硬拦着萧虞表白心迹。
更何况,如今还是在心上人家里?
无尽的尴尬与羞恼一起涌上心头,徐澈根本就不敢抬眼看萧虞一眼匆匆拱手道:“阿虞,我还有点儿事这便告辞了。”说完便一手掩面一手拉了自家侄女就要走。
他心思如此浅显萧虞如何会看不出?只怕今日若真让他走了,十天半个月的,徐名士绝对缓不过劲儿来。
那还有什么意思?
须知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宫宴了。
“诶”萧虞伸手握住了掩面的手腕故做不乐“怎么,阿澈是不愿意陪我用膳吗?”
“当然不是。”徐澈连忙表白心迹。
萧虞明知故问:“那……这又是为何?”
徐澈再次尴尬起来踌躇道:“今日……未曾投拜贴便贸然登门实在是……实在是失礼至极!”
“原来是这回事。”萧虞笑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见外?日后你若是想见我了,只管来便是,还要什么拜贴?”
徐澈大喜过望:“当真?”
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纯然的希翼与欣喜,纯粹的就像是大雨初晴后天空最璀璨的星子。
萧虞最是抵挡不了这样的美,但觉心神微熏,似饮醇酒一般。
“嗯。”她点了点投头,颊边梨窝清浅,却似承载了这世间所有的甜美。
被自家叔父拽着的徐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仿佛又回到了父母相处的现场,莫名就觉得自己还没吃中饭就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年幼却聪慧的徐女公子也难得有了苦恼之事,并百思不得其解。
“不必摆宴了,”萧虞吩咐道,“今日也没有外人,便在听涛亭支个锅子,多多洗些菌菇、木耳,将羊肉切得薄些,就吃批霞供。”又问徐澈,“不知阿澈意下如何?”
这一句也是白问,徐澈又哪里在乎吃什么?他满脑子就只剩一句话:今日里也没有外人……
“甚好。”他点头应了,眼中满满的,都是萧虞的倒影。
问过了徐澈,萧虞也没落下徐镜:“那女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徐镜终于借机挣脱了来自自家叔父的叔父,矜持一笑:“皆可。”她是自幼作为国公府继承人培养的,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会在这方面失礼。
萧虞便对阿青道:“那就去准备吧。对了,若有羊乳,加了杏仁煮一些来。”
“是。”阿青领命而去。
听涛亭位于王府花园的北侧,在原本的王府规划图纸中是没有这座亭子的。
因王府修建时引了活水,在此处曲折奇险的水道中循环往复。若只听不看,真如惊涛拍岸。
修建之人灵机一动,便在不远处花木掩映间修了座亭子。人坐于亭中,抬眼只见花木,入耳却又浪涛。此亭也因此而得名。
待三人走到此处时,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不但有切得极薄的牛羊肉、菌菇、木耳、面筋、崧菜、豆芽、莲藕等冬日里也易得的东西,更有几样春夏之际才有的青菜。
“来,随便坐吧。”萧虞坐了东面,招呼二人入座,看了看已经滚开的锅子,笑着对徐镜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告诉身旁的婢女。”
“多谢表姑。”徐镜有礼貌地道了谢,又对身侧的侍女道,“有劳了。”
那侍女连忙还礼。
萧虞便招呼侍女将自己喜爱的东西都煮了一些,却又命捞入了徐澈面前的小碗里,笑意盈盈地说:“我也不知阿澈喜欢什么,便按着自己的喜好挑了些。阿澈尝尝,可还合你的胃口吗?”
徐镜默默无语,却暗暗吐槽:人就在身旁,不知道不会直接问吗?
她可是看见了,里面至少有两样是徐澈平日里根本不沾的东西。
现实对小孩子总是残酷,徐镜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叔父笑得一脸甜蜜地说:“阿虞的口味,倒是与我相合。”然后,就又看着自家叔父眉头都不皱一下,将平日里看一眼都嫌多的鸭血和萝卜给吃了下去。
难不成,我平日里的观察有误?
自诩观察入微的徐女公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时,身侧侍奉的侍女柔声询问:“女公子要用些什么?”
徐镜随意看了一眼:“就蘑菇吧。”
其实,她觉得自己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
侍女细心地煮好了蘑菇,便蘸了她最喜欢的芝麻酱,直接送到她的嘴里。
食物入口的那一瞬间,徐女公子突然顿悟,化悲愤为食欲,指挥侍女煮这个,煮那个,又自己捧了煮好的羊乳,完全忽视了身边大撒狗粮的两个无良人士。
这一顿饭吃下来,萧虞与徐澈二人自是甜甜蜜蜜,大蜡烛徐镜亦是酣畅淋漓,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及至饭毕,萧虞与徐澈相视而笑,只觉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萧虞道:“我这里有两幅山野居士的画作,不若你我去观赏一番,正好消食。”
徐澈眼睛一亮:“求之不得。”
这山野居士乃是前朝大家,最擅积墨山水,一直是徐澈最为喜爱的大家之一。
只可惜,因着几经战乱,山野居士的画作大多数都已损毁,剩余的也被各世家收藏,轻易不肯示人。
别看卫国公府如何显赫,可大晋未立国前,也不过就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没有什么底蕴,更不会有什么名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