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今日穿哪一件?”
七八件颜色、款式、绣纹各异的常服被小太监们捧着,一字排开,供萧澄挑选。
萧澄略看了一眼,指了件朱红绣玄鸟的:“今日年节,该是喜庆一点儿。”
待穿戴整齐,萧澄又望了一眼等身的琉璃镜,见镜中之人脸色蜡黄,眼下青黑,不由蹙眉:“取些脂粉来。这样的好日子,没的扰了人的兴致。”
他不想对任何人示弱,也无需对任何人示弱!
郑麟不敢怠慢,命小太监取来了特制的脂粉,一点一点儿给他抹匀了,遮住了一切不好的状态。
见镜中之人精神了许多,萧澄露出满意的笑意:“走,回万安宫。”
“是。”
殿外早已备好了肩与,小太监们掌着灯,一行人浩浩荡荡而去。
这得得至尊幸驾一夜的端本宫,也有人迅速撤走了一切违制的东西,恢复成了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收拾东西的小太监忍不住和同伴嘀咕:“也不知,将来是哪一位能入主于此?”
“慎言吧!”同伴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情,岂是咱们能够议论的?”
小太监悄悄吐了吐舌头,嘿嘿傻笑,得到同伴一个白眼。
同伴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干活儿,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又低声提点了两句:“在这宫里,要想活的长,就得多带耳朵,少带嘴巴。要不然,化人场可给你留着位置呢!”
为怕他不长记性,那同伴是刻意往重了说,果然便吓得他缩了缩脖子,满眼惊惧之色。
见吓住了他,同伴又安抚道:“你只要好好干活儿,不搬弄口舌,掌事的公公们心里明镜儿似的,不会为难你的。”
那小太监连连保证:“哥哥放心,我往后,都听您的。来,哥哥歇一会儿,这点儿事儿,我一个人麻溜儿就弄完了。”
“去你的!”同伴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快干活儿吧!”
“诶!”小太监应了一声,卖力地擦起了桌子。
那同伴看着他,暗暗摇了摇头:这是个看着机灵的蠢货。
由于没有深交的意思,这个入宫已有两年的宦官也就没对那小太监说得更多。
比如:在没有后台的前提下,最好不要搅和到大太监们与女官们的争斗里。要不然,再老实、再能干也百搭!
待萧澄回到了万安宫,已是卯时初了。
他下了肩与,抬头看了看已大亮的天色和露出半张脸的太阳,对郑麟道:“今日倒是个好天气。”
见他终于从那股莫可名状的郁色中脱离出来,郑麟暗暗松了口气,喜气洋洋地说:“今日是过年呢,天宫也作美!”
说话间,一行人已进了披香殿。
殿内也早已拢了火盆,焚了熏香,让人一进去,便散了一身的寒气。
郑麟道:“昨日里散的晚,今日宗室各王公都不会太早入宫,至尊还是再躺躺吧。”
“这回你可猜错了!”萧澄点着他一笑,“你可敢与朕打个赌?”
郑麟笑道:“至尊要是有兴致,那老奴就舍命陪天子,赌上一赌。只是不知,至尊要赌什么?”
萧澄道:“朕就赌半个时辰之内,必然有人入宫。”
他说的极为笃定,让参照以往经验的郑麟都不免迟疑了起来:“那……老奴就赌这半个时辰之内,没有人来。”
这老倌儿浸淫宫廷多年,很快便想通了关节:今年这变故,只能是出在四位王世子身上了。只是不知,至尊要赌什么彩头?可别所弄人才好。
他正想着呢,就听萧澄道:“既是做赌,总得有彩头。唔……若是你输了,就输给朕三个月的月钱。朕输了嘛……你不是喜欢烟叶子吗?朕记得前些日子穆王侄进上的上好云南烟叶子还剩两盒,就赏你了。”
郑麟眼睛一亮,原本只是陪至尊玩笑,无所谓结果的。如今他可是真心期盼四位王世子都起得晚些了。
见勾起了他的兴致,萧澄勾唇浅笑:这样才有打赌的氛围嘛!
为了更有氛围,萧澄还特意吩咐了,将沙漏搬到了两人身旁,以便随侍能了解时间的流逝。
这样一来,等待就显得更煎熬了。
不过,这一对主仆都是经年磨出来的耐性,在这方面是谁也不输谁几分,倒也不觉有什么了。
萧澄老神在在地抿了口姜糖水:“朕可是赢定了。”
“至尊这话可别说得太满了,”郑麟难得不顺着主子一回,“依老奴往年的经验来看,诸王公入宫,至少得到辰时初了。”
萧澄道:“今时不同往日咯!”
想到那几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王世子,郑麟心头也有些惴惴。
可就这么认输,他又舍不得那两盒烟叶子,暗暗祈祷之余,嘴硬道:“闲话休提,老奴还是陪至尊等等。”
大约过了一刻钟,便有专门候着的小太监小跑儿进来。
郑麟心里“咯噔”一声,默默哀叹:咱家烟叶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