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品盒盖放在一边,便看到包装盒内放着的马蹄表,外加那枚未安装引信的炸弹。从看到便笺那一刻,宁立言就知道是这路把戏。
毕竟前世在王仁铿手下受训,对于他的心思手段最了解不过,如果真想炸死自己,就不会留下便笺。再说第一次就直接引爆,这便显得穷凶极恶,按照王仁铿的话说:一点也不像个绅士。
就像对待汤玉林一样,王仁铿喜欢看到猎物惊慌失措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向自己屈服的过程。即便是军统时期所谓的“制裁”,也往往要行动组先给目标放个消息,看着目标惶惶不可终日,千方百计求生,最终却难逃一死。在王仁铿而言,这种享受甚至超过了他在吃喝玩乐方面获得的满足。
在前世,宁立言是王仁铿得意门生。师徒分道扬镳之后,他继承了王仁铿的本领,也继承了他这种风格。比如炸弹,现在用的还是这种军用炸弹,等到他出来重建天津站的时候,用的就是美国货。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能猜出王仁铿的思想,因此也就不会上当。
他就是想看自己惊慌失措把礼品盒丢到楼下,或是狼狈不堪逃出总统套房的模样,自己哪能让他如愿?先将表与炸弹都藏起来,随后推开门喊茶房。早上接了宁立言小费的茶房又赶上当班,先是跑过来见礼,等看到那个礼品盒,也是一脸茫然。
“这这是嘛时候放这的,小的不知道啊。今个上午是我的班,下午是罗贵的班,要不我问问他?”
“不必了。”不需要问也知道结果,以王仁铿的手段,搞寄简留刀这路把戏,哪能让几个小茶房看到踪迹。现在国民饭店里,说不定就有王仁铿的手下藏在某个地方,向这里看。
把炸弹送到自己的房间,再写上名字,用意自然很明显。刚一调查对方就知道消息,然后反过来查到自己的根底。必须承认,特务处里面还是有些能人,做事的本事也不差。
只不过一将无谋累死千军,把好好的情报工作变成城市战争,有多少好手也架不住这么折损。后来军统四大金刚纷纷变节,乃至两人投日,也与这种错误指挥大有关联。
想来之前汤家找到的那位调人,多半也是同样的遭遇,至于是知难而退,无颜面对老友而暂时不出,还是因为不识进退被王仁铿给杀了,便难说得很。不过自己要是坚持查下去,很大可能丢掉性命倒是真的。以王仁铿的风格,下一次送上门的礼物,绝不会拆除引信。
王仁铿自己前世的教官,也是自己绝对没有可能战胜的男人。自己所有的手段,都是他教授的,如果拿出来对他用,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至于动心机,那也是个人精似的角色,玩心眼不容易对付。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大势在人家手里,就算自己通过智谋稍微取得一点优势,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也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把戏,人家随手一挥,就能让自己的一切努力灰飞烟灭。
这次是自己算错了。
原本以为能有个两三天的时间差,但是自己忽略了时间,眼下不是1939年,而是1933年。日本人虽然虎视眈眈,但终究战事未开。特务处在天津的行动不受限制,可以横行无忌。
凯申先生一方面喊着财力枯竭军力不足,一方面调动百万大军对红色政权进行第五次围剿,每天花费的钞票如同流水民间虽然抗日捐款踊跃,可是政府方面,注意力都放在国内,没人想着和日本人过招。特务处的人闲得很。
这件事如果自己没猜错,并非公事而是私事。特务处乃至军统的规矩都一样,在公事上可能怠惰偷懒敷衍,在长官的私事上却必须兢兢业业,不吝惜公家资本,投入百分之二百的力量去完成工作讨长官欢喜。有这么大的力气投入进去,一天时间查到自己的根底,也就不足为怪。
现在退身还来得及。不管自己如何厌恶自己的出身经历,但是宁家的存在还是让王仁铿有所顾虑,只要现在抽身而走,对方肯定不会穷追不舍。可是他又想到了汤玉林的咆哮,以及汤巧珍那可怜无助的眼神。
不就是一枚假炸弹么?这玩意真的我都用过不知多少,还怕假的?宁立言的心一横,把马蹄表与那枚炸弹又放了礼品盒内,原样包装好。冷笑道:“教官,我记得你喜欢赌,那我们就来玩一局俄罗斯轮盘,比比运气。”
他拿起电话,对着听筒道:“师父我有点事跟您说下。”
一个小时之后,汤公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