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看得怒不可竭,纵到坍塌的院墙上,强聚精气神,打出两张神符。一张七星镇煞符,一张元阳乾罡雷符,一前一后直奔那怪物而去。
七星镇煞符先至,怪物正行四处捕食,哪里料到有人竟敢对它出手,当即被七星镇煞符镇得一瞬。元阳乾罡雷符后发而至,当头一爆,炸得那怪物浑身一抖,张口吐出一颗人头。
伤得怪物,沉央脚尖在院墙上猛力一蹬,借力而起,一剑刺向那红衣女子,剑势极快极狠,正是乾坤无极剑第一招南庭贯日。红衣女子曲指一弹,一枚指甲绕过长剑,噗地一下扎入沉央右肩,透肩而出。
沉央不管不顾,抡起剑来,环环一扫,切向红衣女子手腕,想要逼她放下盈儿。谁知,红衣女子那枚指甲去而复返,直奔他后脑。“姑爷!”盈儿大惊大叫。
“嗖!”
便在此时,从客栈窗户里乍然飞起一道寒光,把那枚指甲一斩两断,然后跳到沉央面前,照着红衣女子右手腕一绕。红衣女子手腕啪地掉在地上,盈儿当即得脱。
那寒光灵动无匹,从沉央脖子旁边擦过,未伤沉央分毫,直奔沉央身后黑衣人,从左胸而入,自后背而出。再一挑头,奔向那怪物,在其背后猛地一斩,把那怪物两腿齐根削断。
寒光在夜幕下划出一道弧线,奔向独孤勿庸。
独孤勿庸长眉飞舞,不住后退,双手结印,打出一道又一道符纸。雷声阵阵,那寒光在狂雷中穿行,猛地光芒大吐,扎穿独孤勿庸手掌,盘璇而回,在客栈窗户上一闪即没。
“何方高人?”
独孤勿庸手掌鲜血直流,他却顾不得,仰头便喝。喝声未落,窗口寒光再起,独孤勿庸大惊失色,再不敢留,一把抓起黑衣人遥遥遁走。
“大哥!”红衣女子尖叫一声,看向那正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怪物,终是不忍,纵到怪物身前,抓住怪物手臂一阵乱抖,竟把那妖怪抖作人型模样,而后急急遁走。
“姑爷,姑爷,你流了这许多血!唉呀,怎地是黑的?呜呜,呜呜呜”
妖人方一去,沉央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金纸,肩头血流如注,却非红色,而是漆黑如墨,且有阵阵恶臭。盈儿抱着他,用手去堵他伤口,那里堵得住,黑血顺着她手指流出来,恶臭熏得她头晕眼花,鼻涕直流。小丫头心骇若死,再也禁不住了,呜呜大哭起来。
“快给他服下!”
正自慌乱,头顶飞来一物,恰好落在盈儿擦鼻涕的手里。盈儿摊掌一看,却是一枚药丸,散发着幽幽香气,那香气四下一荡,竟把恶臭掩得不少。“他中了尸毒,快给他服下。”那声音催道。
此时,沉央已闭了眼睛,浑身冒抖,肩头却不住颤抖,便连脸上也蒙了一层死灰。
盈儿来不及多想,赶紧把药丸给沉央服下,然后死死的盯着自家姑爷一举一动。沉央服下药后,面上死灰层层褪去,身子也不再颤抖,创口所流血液由黑转红,恶臭也散了。过得一会,缓缓睁开眼睛,朝着盈儿歉然一笑。
“姑爷,你好啦?唉哟!”
盈儿大喜若狂,哪知刚刚叫得一声,沉央仰头就倒。这下,可把小丫头吓坏了,扑在沉央身上直呼:“姑爷,姑爷,你快醒醒啊,别吓盈儿呀,呜哇,呜哇,姑爷,盈儿好怕”大哭起来。
“别哭了,没事了,尸毒已解了。替他把伤口包扎好,稍后,他自会醒来。”那个声音又道。
“是,是么?”
盈儿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来,泪眼汪汪朝楼上看去,只见那窗户已然紧闭。此时,镇上的人已知妖人逃走,都从屋子里走出来,只当是沉央与盈儿打跑了妖人,纷纷跪在地上,向盈儿大拜。
“不,不是我。”盈儿连连摇手。
众人哪里肯信?又见沉央昏死在地,更是声泪俱下,直说沉央大恩大德,枫林镇人永生不忘。至于那赵东阳,众人都道杀得好。
随后,客栈掌柜的命人打开门,把沉央抬入屋中。
沉央这一睡,直睡到后半夜,一觉醒来,盈儿正在训那奶娃儿小鬼,盈儿喝道:“怕死鬼,胆小鬼,需得你时,你在哪来?”奶娃儿怯然道:“小白在灯里。”盈儿骂道:“就知道守着你那破灯,呸,这是我的灯,不是你的灯,若是我死了,是不是便如了你的意?”奶娃儿道:“小白不敢与姐姐争,姐姐也不会死?”
“不会死?那我姑爷呢?”
盈儿一怔,怒道:“好哇,你这胆小鬼,胆小怕死,留你何用?我这便去寻把斧头来,把这灯儿劈得稀巴烂,看你以后还怕不怕死,一个小死鬼,竟然也怕死,我呸!”说着,腾地站起,就要去寻斧头。
“盈儿。”沉央唤道。
“呀,姑爷醒了?”
盈儿浑身一颤,也不去寻斧头了,回过头来时已是笑颜盈盈:“这可好了,姑爷,你肚子饿不饿?”
奶娃儿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窜入灯中。
沉央道:“老爷可曾回来?”
“老爷?”盈儿一怔,转念想起老爷就是那酒鬼,小嘴一嘟:“镇上来了妖人,那酒鬼却躲了。现下也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呢,姑爷何必管他?”
沉央摇了摇头,李白绝不是那等人物,翻下床来,走到窗边,推窗一望,天快亮了,冷月已隐,四下一派黑暗。盈儿忽道:“姑爷,咱们得去谢谢那个仙子小娘子啊。”
“仙子小娘子?”沉央回头问道,他将将醒来,睡梦之时又与那丹上邪气恶斗了一番,头昏脑涨,诸事不明。
盈儿点头道:“是呢,就是那个美得,美得不可方物的仙子小娘子。她打跑了妖人,救了姑爷。姑爷,你中了尸毒,莫非不记得了么?”
“妖人,尸毒。”
沉央按了按胸口,胸口隐隐作痛。盈儿倒了热水,他喝了一口,转身朝屋外走去。盈儿奇道:“姑爷这是要去哪里?”沉央道:“救命之恩,怎能不谢?”此时,他已经想起来了。
盈儿看了看窗外,皱眉道:“深更半夜的,姑爷要谢,何不等到明天?”怯怯地看着姑爷,心想,那仙子小娘子极美极美的,比醉仙楼那两个小妖女可美得多啦,姑爷若是见了她,会不会,会不会就不要盈儿啦?盈儿,盈儿只是一个小丫头
沉央自是不她心里真实想法,提着剑道:“我心坦坦荡荡,便是深夜又有何妨?救命之恩,不可不谢。你可知那小娘子住在何处?”
“就在,就在”盈儿伸手指了指墙。
沉央顺指一看,不明所以。
“你勿需谢我。”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隔壁传来,这声音极是好听,清清伶伶,一字一字仿似珠玉坠潭。
原来,救命恩人就住在隔壁。
那她岂不是把我与盈儿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想到自己曾形容她美得不可方物,虽说未见过人,沉央心头也是微惭,更有些许异样,当即提起剑来,抱着剑朝墙一礼:“沉央谢过小娘子救命之恩,还望恩人留下姓命,他日若是有何差遣,莫论天高水远,莫论刀山火海,沉央在所不辞。”
“何必言谢?医者之心,救死扶伤而已。你身中尸毒,需得好生将养,不可太过伤神,旬月之内,切莫再施符法。”那声音缓缓说道,清冷如水。
沉央却听得浑身一震,提起剑来,大步就走,走到门口又突然顿住,在屋里转来转去,把凳子撞倒也未自知。盈儿奇道:“姑爷,你做甚呢?”迎头一望,只见姑爷眼里竟然滚着一层雾水,她心下大惊。
“呼,呼”
沉央喘了两口粗气,走到墙边,又是一礼:“还望恩人留下姓名!”
隔壁那人听得动静也是一奇,顿了一顿,说道:“江湖儿女,不问姓名。”
沉央道:“救命之恩,不敢有忘。”
那人又是一顿,显然没有料到沉央不依不饶。这时,沉央再道:“医者仁心,自是万众如一。但是患者之心,医者可知?常言道,点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再生之恩?小娘子无欲无求,沉央却是俗人,若不知恩人姓名,有何面目再立足于天地间?”
一席话说完,沉央额上冒汗,抱着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过了半晌,隔避那人似耐不住,轻叹一口气:“我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