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靠河,此地百姓时常打鱼来吃,若是鱼腥味,小满其实已经闻惯了。但手掌中的腥气,与鱼腥味又略有不同,仔细分辨,其中还带着些许的甜味。
小满凑上前,用舌尖舔了下手里的水珠,入口微甜微腥,味蕾比嗅觉先一步作出判断,小满眨了眨眼,意识到这是血的味道。
木桶中为何会有血,这件事并不在小满的思考范围内。她甩飞自己手上的水珠,站在桶边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弯下腰,颇为吃力地抬起桶底,把这桶水“哗”的一声泼了出去。
水痕在石板路上肆意蔓延,她又吭哧吭哧地打了新水上来,开始净手洗脸。泼出的水依着地势,由高向低流淌,最终在地势最低的地方汇成一团,成为一滩水洼。水洼旁边放着一捆干柴,柴木约有一人高,整整齐齐地靠在墙上,这会儿水流逼近,干柴里面似乎是动了两下,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小满动动耳朵,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扭头往干柴堆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木棍微动,甚至有几根柴木倾斜着倒在地上。小满胡乱地在衣服上擦干自己的手,转身朝柴木的方向走去,她以为是野猫野兔钻进干柴堆里,被困住了,便猫着腰走上前,想要将被困住的东西放出来。她探着头,小心翼翼地扒开外面的柴木,眼一眨,愣住了。
里面躲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瞧着年龄不大,约摸比小满年长一些,她身穿华服,发髻精美,显然是养尊处优的大户小姐。只是此刻,精心编织的发辫散开了,衣服也被划拉得全是口子,她的脸蛋和手掌全都脏兮兮的,额头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整个人狼狈得不行。女孩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眼里满是惶恐,她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幼兽,就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小满傻了吧唧地盯着她,想起之前菜农们说过的话。
昨夜进入镇子的那些人,真是来抓小妾的?小满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女孩,呆头呆脑地想,她就是逃出来的小妾?
“你就是小妾?”小满问,“小妾是什么?”
女孩畏惧地盯着小满,完全没听进小满的问题,她努力地往后退,一伸手,推倒一些干柴。柴木失去平衡,晃晃悠悠地朝小满砸去。
小满“呀”了一声,赶忙起身躲开,干柴呼啦啦地倒在地上,泡在水沟里,要泛潮了。动作间,怀里的糖饼掉落出来,径直砸到小满脚边,女孩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糖饼,咽下一口口水。
小满动作极快地捡起糖饼,重新塞回怀里,她戒备地看着干柴堆里的女孩,往后退了小半步。
女孩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糖饼,糖饼被藏回衣襟里,女孩就盯着小满的胸口看。小满紧张地站了一会儿,她看看女孩,又看看自己怀里的糖饼,迟疑地把糖饼拿出来,问道:“……你想吃吗?”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往后缩。
“……好吧,”小满说,“分你一点。”
之前糖饼掉在地上,其实有些脏了。小满吹吹上面沾着的浮灰,又用手拍了两下,才从中间把它分成两半。掰得不太规整,一半多一些,一半少一些,小满犹豫了一下,将比较大的那块递给女孩:“我还不太饿,多给你一点。”
小满大方地将糖饼举到女孩眼前,而女孩谨慎地看着小满的脸,迟疑了片刻,才猛地伸出手,一把抢过糖饼。
她胡乱地把硬邦邦的饼往嘴里塞,脸鼓得像个蒸开的馒头,吃相与文雅二字丝毫沾不上边,只能说是非常难看。
小满看着她吃东西,又问了一遍:“你是小妾吗?”
女孩鼓着嘴,快速地摇了摇头。
“那……”小满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些人,是来抓你的吗?”
女孩似乎吃得有点噎,她拍着胸口,一双眼睛不停地眨动,没有回应。
抛出的问题等不到回答,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世间许多话语往往都得不到回应,一方歇斯底里,一方漠然回避,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女孩既不理会小满,小满站了一会儿,便打算转头离开了,毕竟今日的活计还没有着落,小满需得出去转转,看哪家愿意收自己进去干活,好让自己填饱今天的肚子。
小满转过身,一只脚都没迈出去,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脚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