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埃里加入于利斯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他从U8梯队跳到了U10梯队,教练克劳德告诉自己,在于利斯过去的历史中,还没有哪一个孩子能够做到这一切。
这让蒂埃里非常开心,在这里,他似乎开始找到了足球的乐趣。
尽管克劳德安排的训练比父亲当初为自己安排的枯燥一万倍,但只要是自己站在球场上,一切似乎都在开始围着自己转,无论是皮球还是队友,都会把他当作宇宙的中心。
当然,蒂埃里也有不开心的事。
父母自从他加入球队之后,就不再允许自己晚上出门和朋友玩耍了,他们说那帮孩子里没几个好人,要自己别去跟他们学坏了。
更要命的是,平时训练已经很累了,可每周四晚上六点半,他都得在父亲的陪同下,前往球队训练基地“加餐”,而他“餐桌”的对面,永远是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克劳德。
蒂埃里越想越是不满,要知道,球队为他们这个年龄段安排的训练时间本是每周一、周三、周五,然后周日去找人比赛。但蒂埃里就是非得比其他孩子每周多加练一次,可明明其他孩子的球技都不如自己。
他走在放学的路上,气得一脚将路边的石子踢飞,好像那石子里住着的是父亲托尼与教练克劳德。
“哎哟,蒂蒂,你干嘛啊!”
维利走在蒂埃里身前,他突然大叫一声,因为弟弟踢飞的石子,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后脑勺中心。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维利,哈哈,我……我不是故意的。”蒂埃里先摇着小手解释着,见到哥哥脸上吃痛不已的表情,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该死的,看来我平时是对你太好了,你是不是要让我像热拉尔对付他弟弟那样来对付你?”
维利看着弟弟毫无悔意,气得折过身去,张开手臂向前一揽,打算用胳膊锁住弟弟脑袋好好教育教育他。可没想到,蒂埃里的反应更是敏捷,他身形本就比维利矮上不少,顺势脖子一缩向下一蹲,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维利的攻势。
“好小子,长本事了啊!”
维利两腿发力一蹬,又准备向蒂埃里扑去,可还没等他动作做完,蒂埃里早就踏出几步,向前跑走了。他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又边跑边学着丹尼尔平日里油滑的腔调,戏谑着哥哥:“维利,你这么慢,跟雨天里的蜗牛似得,怎么可能追的上我?”
“站住!好啊,有本事别回家了,看托尼和妈妈晚上怎么收拾你!”维利指着蒂埃里,边追边喊。
奈何他无论怎么追,蒂埃里总是可以和他保持着固定距离,时不时还回头望着自己做鬼脸:“我先跑回家把门插上,看爸爸和妈妈晚上怎么收拾你!”
于利斯路上的车少,两兄弟就在街上胡乱打闹着,没一会儿就跑回了家。
蒂埃里先到,他没有插门,一进屋便瘫倒在沙发上,边笑边喘着粗气。
维利也没继续与他疯闹,回来后径直走进了卫生间里,扯下条毛巾出了扔在蒂埃里身上,喊道:“看你跑得那满身大汗,自己擦擦,别又感冒了。”
蒂埃里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就丢在了旁边。
“你这样哪行?”
维利皱着眉头,走到沙发边上拿起毛巾,又一把将弟弟抓了起来,把毛巾伸进他衣服里用力擦拭着。蒂埃里从小就爱生病,小病去找罗丹先生来家里输液,大病就去市里的圣文森特-保罗医院住上好几天。
饶是如此,蒂埃里还是不喜欢自己擦汗,而只要不擦汗,他就又得感冒。他只要一感冒,父母心疼生病的儿子,就开始责怪维利成天带着弟弟瞎跑,没一点当哥哥的样子。
久而久之,维利摸到了门道,于是就成为了弟弟的专业擦汗师。
“蒂蒂,周末的比赛准备好了吗?”维利询问着弟弟。
“差不多吧,克劳德说只要我没病,球队就能赢球。”蒂埃里骄傲地回复着。
这周末,蒂埃里所在的于利斯U10梯队将前往巴黎,与巴黎圣日耳曼的U10梯队进行一场比赛。
在外界的眼中,这不过是一场让孩子当演员的慈善赛罢了。可在孩子们的眼中,能在法甲新贵巴黎圣日耳曼的主场王子公园球场踢一场比赛,其分量甚至不在欧洲优胜者杯之下。
其时,诞生不过十余年的巴黎圣日耳曼在法甲中的风头早已超过了将其分裂出来的巴黎FC,两年前的1981/82赛季,他们甚至在法国杯决赛中逆袭了拥有普拉蒂尼的绝对豪门圣埃蒂安,将法国杯带回了球队荣誉室中。
而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巴黎圣日耳曼接连两个赛季闯入欧洲优胜者杯四分之一决赛,在欧洲战场上亦是声名鹊起。
当然,对孩子们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几个月之前的王子公园球场,法国队刚在这里了击败西班牙登顶欧洲之巅。于是乎,能在王子公园球场踢上一场比赛,已经成为了每一个法国足球少年的梦想。
看着弟弟骄傲的面庞,维利忽然觉得很是嫉妒,但这种感情一闪而逝,拥有一个如此杰出的弟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骄傲呢?
维利恍惚间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带坏笑地问着蒂埃里:“蒂蒂,今天周几?”
“糟糕,是周四!”方才还一脸得意的蒂埃里此刻却骤然颓丧起来,直如一只霜打茄子般,黑着脸拖着步子走向了卧室。
晚饭后,蒂埃里在父亲的押送下来到了于利斯训练基地。
入秋之后,不仅是天气日渐转凉,而且天也黑的更早了。天际霞光渐渐暗沉,亨利父子到达球场的时候时间不过六点半,然而球场上的大灯已是点上了。
往常,蒂埃里的“加餐”项目一般在克劳德协助下进行些一对一的传球训练或是单独控球技巧训练,简单跑圈热身后开始,然而一成不变地练上两个钟头,这让蒂埃里觉得非常枯燥。
远远地,蒂埃里瞧见克劳德已经在大灯下站着了,他穿着训练服踏着球鞋,把脚踩在皮球场。手里端着便携式的战术板,在那几张薄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他正对着球场大灯,眼镜片刚好反射着灯光,在暗沉的暮天发亮。
每逢此刻,蒂埃里总会觉得这人是个怪兽变的,冷漠、寡言、不近人情,甚至比严肃苛刻的父亲还要可怕。
不过今天却与往常不同,因为克劳德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与克劳德差不多高,高亮的灯光竟照不明他的面孔,但一口白牙却是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