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到演武令幻境,杨林总是有些分不清,这里是真的还是假的世界。
受伤了会痛。
被捅了会死。
每一个遇见的人,全都有血有肉,有悲有喜
就像是在另一个时空,曾经发生的种种旧事。
他只是无垠星空,无穷世界之中的众生之一,见证着曾经的过往,并不能改变什么。
无论怎么努力,他都仿佛是一个旁观众。
看到了,感动了,仇恨过,愤怒过,终归只是匆匆过客。
就如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位叫周宏义的半大小子,仍然饥肠辘辘的忍着难受,卖力的干着活,只为了不被饿死。
沿着泉州城西南一处破旧街,杨林拐了两个弯,走进一家门可罗雀的小饭店中。
在店门前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走进去。
“芸嫂,这是今天的柴火,您看能不能”
杨林担着湿淋淋的木柴,重重的喘着粗气,不好意思的看向屋内的妇人。
妇人手帕包头,正在和着面粉。
脸上也沾满了白色,东一块西一块的,看不太出长得怎么样。
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柔和温润,像是要滴出水来。
“义哥儿,下雨天你还去砍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来来,你烧火给我看看。”
看了一眼少年那兀自滴着水的衫裤,芸娘嗔怪的接过柴火,放到屋角,噗的一声笑了,又道:“挣钱,是要靠脑子的,不要一根筋好不好,快吃吧。”
她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一屉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放在桌上,温声道:“以后,不要天不亮的就进山,很危险的。而且,饿坏了身子不值当。”
“可是。”
少年有些局促。
咽喉耸动着,却是在狂咽口水。
“吃吧,我这店里因为没有什么特色,地处偏僻,也没多少人来吃饭,每天卖不完的东西,也是浪费掉了。”
“你也不用担心白吃了我的东西,你对清源山熟悉,我还指着你时不时的打些野味回来,送到我这店里,让客流大增,店子兴旺起来呢。”
理是这个理。
杨林却发现,自己其实吃得格外辛酸。
细面揉成的包子格外松软,似乎一入口就可以融化,肉馅虽然不多,但是,和着一些蔬菜做馅,吃起来清甜醇香
并不是卖不完。
这包子是给自己留着的,他知道。
里屋传来细闷的咳嗽声。
这已是这家小店的特色了。
杨林还知道,咳嗽的是芸娘的丈夫,是一个姓曾的书生。
因为科举未中,年近三十,就已积郁成疾,长年躺在床上,靠药汤吊着命。
这般过去,一年又一年。
全靠着芸娘一个人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说真的,这家饭店其实真没多少客人。
一般平民,也没谁会出来吃饭。
就算来了,也花不了几个大子儿。
有钱人,更不会来到这里,因为芸娘收不到什么好的食材
隔壁的张屠夫卖她家的肉,也卖得格外贵一些。
她的店子一天开到晚,收入并不算高。
到了晚上,店铺打烊之后,芸娘还会去东头新办的缝衣小作坊做工,多少算是贴补一点家用。
以及,买来一些药材
这年头,每个人都在拼着命活下去,谁也不容易。
但是,自己每次只要走进这家店,不说别的,一顿饱的总是少不了。
连日下雨,渔船不能出海,少年也没有活干,这些天饿着肚子,头晕眼花的。
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其实,他知道。
就算不砍柴,芸娘也肯定会给他留着饭。
“梅花呢?”
“拳呢?”
杨林满心疑惑,他知道这一次是来练拳的,可是,却只看到一个没多少见识的渔村少年,在艰难辛苦的挣命。
完全看不出练拳的迹像。
开玩笑了。
饭都吃不饱,还练啥拳啊,再说,也没有师父。
疑惑刚刚升起不算久。
很快,这位叫周宏义的好名字少年,就给他上了一课。
“芸嫂,我一定会打来野味的,让你店子的生意好起来。”
于是,少年上了山。
他是真的对山林十分熟悉。
看起来不太像个渔民,而像是个猎户。
拿着一把破柴刀,就去打猎。
兔子不好追,野鸡也捉不到。
大一点的野物更是跑得飞快,警醒得很。
少年隔三差五的能捡一点野兔野鸡的,那是蠢死撞在他面前的小东西,他也舍不得吃,送回芸娘店里
他喜欢看到那个脸上总是疲惫的妇人开心的笑容。
别说,杨林发现,芸娘洗了脸之后,俏脸莹白泛光,吹弹可破,尤其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一直在笑,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