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看开了,又似乎更加将自己困在某一方天地,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姜幻没想到她会突然跟她要酒,说了句,“没有。”
姜梦瑶,“下次进宫带些吧。”
姜幻,“好。”
时隔一年的见面,她们只说了这么些话。
姜幻静静看了她会,转身走了。
第二天,再次进宫,姜幻带了瓶酒,上好的女儿红,据说是京城最好的酒坊酿出来的,味道最为醇正。
姜梦瑶不懂酒,酒量也不是很好,几杯下肚便有些微醺。
那日,阳光正好,却半丝照不进她的眼底,似乎自从姜家没落,她从贵妃降为美人开始,她的眼里就布满了阴霾,窥不见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光亮,仿佛——万年俱灰。
一瓶酒被她喝了大半,姜幻只浅尝了小半杯。
那是姜幻第一次见姜梦瑶失态,也是第一次见她喝醉。
她趴在她肩膀上对她说,“你知道吗,从小我就很讨厌你,非常讨厌,讨厌到恨不得亲手将你推进深渊,让你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可是你知道吗?
我又很嫉妒你,嫉妒姜宏海对你的宠爱,嫉妒你可以活的像自己,而我永远都在看别人的脸色而活,嫡女不像嫡女,像是一条寄人篱下的狗。”
那一日,姜梦瑶对她说了很多,她的不满,她的难过,她的嫉妒,她的悔恨,以及对某个人的愧疚。
姜幻都静静听着。
或许是真的喝多了,说着说着她便趴在桌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姜幻以为她睡着了,叫来这宫里唯一的一个宫女拿来一张毯子给她盖上。
不想,在她转身之际,趴在桌子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低低沉沉,一点不像一个喝醉的人,倒像一个无比清醒的正常人,她道,“姜幻,下次进宫帮我带点东西吧。
姜幻凝眉看着她,觉得此时的她很不对劲,她皱眉道,“什么?”
姜梦瑶凑近她,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姜幻瞪大眼睛,还没等她问出什么,就听姜梦瑶在她耳边吞吐着酒气道,“你若真的为我好,就让我有体面的,尊严的离开吧。”
姜幻静静盯着她,看了许久,道了声,“好。”
话落,转身走了。
一声“谢谢。”从身后的风淡淡传入耳朵。
姜幻脚步顿了顿,大步离开。
再次进宫,是三个月后。
姜幻将一个小瓷瓶放到姜梦瑶面前,“你若真想好了,这里有一粒药,可以帮你达成所愿。”
姜梦瑶不说话,静静看着面前的小瓷瓶,之后伸手,握在掌心里,紧紧握住,似乎是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
姜幻看她这样,指尖蜷了蜷,又道,“但此药有一个特点,虽然可以让人在一刻钟内毙命,查不出来死因,却也会让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你想好了,是真的去死,还是我帮你出宫谋一条生路。”
从以第一次进宫,她就告诉姜梦瑶,她可以帮她出宫,也可以帮她在宫外谋一条生路,若不然,住在摄政王府也是可以的,左右不过多一双筷子。
姜梦瑶拒绝了,直到今天都没有同意。
也似乎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轻轻道了声,“谢谢。”
指尖蜷紧,姜幻有些被她面无表情的脸刺痛,顿了会,开口,“其实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可以重来。”
就算不想出宫当一个普通人,她今年也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只要不死,在后宫有得是机会可以重来,她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寻短见。
姜梦瑶却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了。
姜幻只知道,那天出宫时,天边的夕阳很红,像血一样,将大地映衬的一片猩红刺目。
晚上的时候就听说,无华宫的姜美人殁了。
小皇帝什么也没说,命人将人抬出宫埋了,据说死之前一直在疯狂的大笑,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姜幻,你骗我!哈哈哈哈哈……姜幻,你骗我!!”
笑着笑着,眼角就流出了泪,可是上天不会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在愤恨和不甘中,她闭上了眼睛。
姜幻的确骗了她,那药是她从顾长浩那里得来的,可以让人死的悄无声息,亦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是最让人察觉不到的一种死法,就像是做梦一样,不知不觉就赴了黄泉。
她本意是想让她放弃轻生的念头,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死路。
姜幻深深叹息一声。
陆玖走到她身边,入秋了,晚上的天有些凉,他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柔声开口,“怎么,又想起姜梦瑶了?”
姜幻轻轻嗯了声。
视线落在沉沉的夜幕,许久,开口,“她可以不选那条路的,也怪我,当时想的太少,她想要那东西,就给她了,若是……”
唇被一根微凉的手指堵上了。
姜幻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人,陆玖道,“不怪你,姜梦瑶虽然在丞相府不受宠,但有身为嫡女的尊严,丞相倾覆之后,她的在宫里的境遇大不如前,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敢欺负到她头上。
就算你当时不给她那个东西,但她已有死志,是你怎么也阻拦不了的。”
姜幻不知道这番话是不是安慰她,但那件事终归在她心里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迎着晚风的清凉,她淡淡道,“或许吧。”
又是一阵微凉的风刮过。
陆玖抬头看了看天色,“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扶坐在藤椅上的姜幻。
姜幻嗔他一眼,“我还没到走两步路都要人扶的地步。”
陆玖据理力争,“怎么没有,你现在是孕妇,孕妇当然要多注意些。”
姜幻手指抵在唇瓣上,嘘的一声,“你小声点,颖儿才多大,我们就要给她添弟弟妹妹了,说出去丢不丢人?”
陆玖哼了声,“和自己的娘子生孩子,有什么好丢人的,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
本来两人就离寝殿极近,两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屋里,刚关上门,某人就黏糊糊的凑了过来,眸底散发的某种意思明显,“姜幻,我今晚能不能……”
姜幻冷着脸拒绝,“不能,伤着孩子怎么办?”
那人厚着脸皮凑的更近了,“我都问过顾老了,过了头三个月,注意点没事的。”
这种事这男人竟然也好意思开口问别人。
姜幻羞恼瞪他一眼,“堂堂摄政王,竟然去问人这个,你害不害臊?”
陆玖脸皮堪比城墙,“不害臊,我和自己娘子亲热,有什么好害臊的。”
说着,刺啦一声,裂帛的声音响起。
姜幻真想将他一脚踹下床,嘤x咛一声,“喂,你轻点,轻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