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又将这封信夹在了拜帖里面,交给随身侍立的一人,那人依言退下,他便又问另一人道:“确定只有袁崇焕的拜帖,却没有国书吗?”
“奴才再三确认过,确实没有。”
黄台吉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便忍不住拍案骂道:“袁崇焕真是只老狐狸!”
黄台吉虽然坐着,但烛光照在他那魁梧的身形之上上,仍在其身后形成了一个长长的黑影。
而在这黑影之中,此时却突然有着一道声音传出:“会不会是那叫作黄小贰的守备尚且藏着,只等主人接见,才愿献上国书呢?”
此人气息轻缓,言语温润,若不仔细去看,便极难察觉他的存在,似乎与黄台吉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而若是仔细看去,此人一身黑衣,垂手弯腰,一副心甘情愿的奴才相。
话一说完,他便又静静地杵在那儿,毫无存在感。
黄台吉的侍卫们也都没有丝毫惊讶,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
“明日七王聚首,接见明使,自然可见分晓。”闻言,黄台吉缓缓点头,旋又轻轻摇头,便将此事暂且放下。
他将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几下,沉吟了片刻,便又突然问道:“我那兄长阿善,此时正在做什么?”
“天一黑便已进入大妃的寝宫,此时尚未有消息传出,想来是尚在那儿。大贝勒在大妃处停留的时辰,一日长似一日,今儿怕不是要在那边过夜了?”
黑影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这混账家伙,父汗刚去便如此作为,简直禽兽不如。”
黄台吉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满脸怒容,显得义愤填膺,心中却嘿嘿冷笑道:“抓紧时间,尽情停留,最好能过个夜。因为再过几日,便没有机会了。”
念毕,他便又道:“与德因泽谈妥了没?”
“已妥,只等主人令下,便可揭发大贝勒与大妃的苟且私情。”
“如此甚好,就是这女人的胃口未免有些大了,一个庶妃而已,哼。范先生,这几日辛苦你了,且去休息吧。”
“主人言重了,为主人效劳,责无旁贷。奴才这便走了,主人也请早些歇息。”
“嗯。”
黄台吉轻轻点了点头,目送范文程倒退着消失在了烛光的映照范围。
他又发了一会儿呆,令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
这才起身来到里间,也不洗漱,便连鞋子都未脱,就那样和衣躺在了炕上,转眼之间,便已鼾声大起,疲惫地进入了睡眠模式。
令他厌烦的是,奴酋又频来入梦,一遍遍地诉说着临终前的那番言语。
“朕本来是不想将汗位传给你的,聪慧如你,应该看得出来,朕最喜欢的乃是老十四,因为朕的众多孩儿之中,唯有老十四的脾性,几乎跟朕如出一辙。
但老十四太小啦,而朕却偏偏坚持不下去啦,就算勉强为他铺好路,怕是也会被你赶下大汗之位吧?你莫要狡辩,知子莫若父,朕还不了解你么?
你从许多年前就开始布置了吧?当年阿善与大妃的那件事,也是你的杰作吧?呵呵,老八啊老八,你当真是好算计啊。
而且朕知晓,以老十四的脾性,不失为一员猛将,却并不能带领大金走出困境,冲破辽东,入主中原,问鼎天下。
为我大金千百年的基业打算,朕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便让你做了这大汗吧。
这半年来,朕痛定思痛,或许你真的是对的。对于明人,哪怕是再卑微的明人,都不能仅以铁血的手腕去镇压。
因为这些人的忍耐之心和反弹之力,都异常强大。一旦压迫过甚,那反弹之力,怕是会伤到大金在辽东的根基。
明人不是很讲气节么?那么便以此入手去奴役,让奴才之心,让奴性,深入到他们的气节当中去。
如此温水煮青蛙一般,却又直击内心的手段,或许会比身子上的激烈煎迫,更加地有效果吧?
承袭汗位之后,你需谨记,对于大明,宜徐徐图之,不可如父汗这般操之过急,因为大明实在是太大了。”
我来自辽东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