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终于,傅乂肉体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再次灌了一大口水之后,这才结束了略显贪婪的进食,和此身记忆的读取。
心头不免有些沉重。
刚刚那种穿越者万事万物尽在掌中的信心一泄而空,一滴不剩,空空荡荡的,好不难受。
在初步融合的记忆之中,这个炎汉已经极其不正常了。锻体、养气、孕神、命魂、妖兽、神魔,这些名词只是听听就让他充满了担忧。
恐惧,来源于未知。
当熟悉的历史变得面目全非之后,世界观就崩塌了。
眼高手低的键盘侠立刻陷入无从下手、茫然失措的境地。
‘副本难度呈指数上升啊!我的云、我的亮、我的瑜……我拿什么去收了你们?退而求其次找个主公辅佐倒也行,但跟着皇叔实在太颠沛流离了,我不想和皇叔抵足而眠啊!入东吴的话,那里是江东世家的聚集地,排外!难道让我去和人妻曹混?’
‘其实,这样倒也好!修行!说不定我能反杀……不对,我能抱得女神归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差点斩我头而去的……’
‘匈奴!’
收起纷纷扰扰的思绪,抬眼看向围拢在四周的众人,毕竟……自己可是这支商队名义上的首领。
傅氏灵州一支的家主!
身边离得最近的便是那位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刀疤脸中年人。
只见他身披暗红色的铁札甲,甲上满是刀劈箭凿的痕迹,亦有血液残留氧化后的黑色污渍,一看便是经历过生死搏斗。
他腰间悬着的乃是一柄乌沉沉的环首刀,虽然是盘膝跪坐在火堆旁,但他的左手始终按在剑上,随时准备出鞘的架势。
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钩画着什么,时不时的看傅乂一眼,眼神中满是愁容。
“洪兴叔,我没事了!”
李代桃僵、借尸还魂的傅乂镇定地说道,声音犹如公鸭,同时伸手摸着脖子。
按照记忆,导致昏迷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匈奴骑士的那一刀若是劈实了,此刻,必然已经是斩其首而去,按照匈奴人的规矩向部族的首领兑换了一壶劣酒,喝得正酣!
咦!
我这大好头颅在匈奴人的手中竟然只值一壶酸涩的劣酒,嘿嘿!
可要知道,一颗匈奴骑士的首级,在前汉孝武时可是实打实值五万钱的。
即便匈奴这个百蛮大国自武帝以来被连续爆锤,又被小弟鲜卑插了刀,现在已经退到了西域以西,远离了东方的历史舞台,斩下一颗脑袋的军功大幅度贬值,那也能去汉军军营里领万钱的。
所以,自汉以来,才有那么多的汉儿抛头颅洒热血,开拓边疆,凿空西域,顺便向草原上的老兄弟借个头去领赏钱,领军功。
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以平民身份马上封侯的比比皆是。
这是个让人呼啸呐喊的昂扬时代,英雄层出不穷,以无所畏惧的勇气,掀翻了骑在头上的匈奴。
傅乂摸着脖子,不免露出一抹苦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自己这具身体即便侥幸得脱,也是被那匈奴骑士的余力所伤,其实……若无自己夺舍,也还是死了。
不过留个全尸罢了!
立刻,那被傅乂称作“洪兴叔”,全名陈勃、字洪兴的中年人放下了手里的胡杨树枝,俯身下拜,郑重道:“少主,我尝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君子已经身处险地,若是亲身犯险,每战当先,有个半点闪失,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傅公!”
不等傅乂伸手将他扶起,陈洪兴继续道:“君子尚未加冠,虽有义阳侯之勇,但终究修行日浅。洪兴从傅公而游二十三载,尚未老迈,亦修得几分武力。此次傅氏重入西域招募的勇士,无不是一汉当五胡的好汉。足可保君子全身而退……”
傅乂默然了一下,很快弄明白了人物关系。
义阳侯,傅介子是也!
班超有句流传千古的话: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西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
遂投笔从戎,随窦固出击北匈奴,又奉命出使西域,在三十一年的时间里,收服了西域五十多个国家,成就了班定远的赫赫威名。
而在两百多年前,汉武帝驾崩没过几年,在霍光麾下当马官,领了一道诏书,招揽了二十来个恶少年、施刑士、轻侠去西域出使的傅介子也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是凭借一己之力,在楼兰王宫里用旌节杖捅杀了勾结匈奴的楼兰王,斩其头悬于长安北阙,另立在汉的楼兰质子为王,降服楼兰国俯首称臣,为华夏在西域法理上的“自古以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傅介子,便是傅氏先祖。
直到王莽新朝被灭后,炎汉再立,义阳侯的爵位才被消去。
如今,傅氏在凉州、在西域,已经活跃了两百多年,乃北地大族,郡望之所在。
陈洪兴口中的傅公,正是傅乂之父,年轻时任侠仗义,持三尺之剑踏遍长安以西的万里疆域,乃是一群恶少年、轻侠的老大哥,在羌人中亦很有名望。
三十而立之年,幡然悔悟,开始齐家,用十数年的时间,开拓了南疆一线的丝绸之路,经营马匹、美玉、香料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