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脚镯,百欢皱眉坐在一家看似荒废、无人居住的民房台阶上。
“这位夫人,麻烦您让一下!”
温和的声音,将百欢从沉思中唤回现实。
抬头打量,映入百欢视线的,是个年约三十多、书生打扮的穷酸秀才。
之所以说是穷酸秀才,是因为男子浅蓝色长袍多处打满了补丁,怀里还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字画。
“哦!抱歉!”
百欢歉意着自台阶上站起,让到一边。
书生颔首表示感谢,拾阶而上,将怀里的字画心翼翼放于地上,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之后弯腰,将字画再度抱入怀里。
估计是起身猛了的缘故,两三幅字画从书生怀里滑落到底。
百欢见书生笨手笨脚的样子,心有不忍,弯腰替书生将字画捡起,笑道:
“我帮你把画拿进去吧!”
“那就多谢夫人了!”
书生抱着字画,不便行礼,只能再度颔首表示感谢后,踏入房内。
百欢跟着书生步入房内,视线随意浏览室内的环境摆设,无意中看到一副画,那画,竟然就是云府的建筑布局图……
“这画笔法有神,堪称上品啊!”
百欢缓步走至云府建筑布局图前,故意发出惊叹之声。
“夫人过奖了!此画乃是先父遗留之物,之所以将其挂起,意在缅怀先父罢了!”
书生不疑有他,替百欢斟茶之余,笑着解释道。
“抱歉,勾起公子往事”
自书生脸上敬慕之情可以看出,书生对其先父,崇拜有加,这也方便了百欢接着往下说。
微笑着接过书生递来的茶水,百欢稍微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却很感兴趣道:
“我听其他画师曾说过,有些画,在阳光下,会变换色调有些画,则遇水,会现出些许幻影,不知是否是真?”
“那些画师所说,倒也并非虚假!家父这幅画,便能遇水变化!哎,只可惜,生不才,就连家父半点皮毛都未曾学会!”
书生骄傲着夸奖其父精湛画工同时,不免有些汗颜自己学艺未精。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若勤加练习,我敢保证,他日你定会青出于蓝!”
“承蒙夫人看得起,生这厢多谢了!”
见书生脸上已然表露出知遇之情,百欢不失时机,笑着请求道:
“哦,对了!若是公子不嫌麻烦,可否详细示范,这画如何遇水变幻?”
“不麻烦,不麻烦!既然夫人想看,生这就示范给你看!”
书生边应百欢的请求,边上前将画摘下,铺于简陋的桌上。
“仔细看好了!”
笑着对百欢说完,书生拿起桌上的茶水,心翼翼的滴在画上。
果真,那画在百欢的紧张关注下,沾染到水的地方,渐渐幻化出当日在祠堂看到时的同样景象。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这便是家父的画中画之法。普天之下,恐怕除了我张家有这手法外,别无他人了!”
带着自信与自豪,书生笑着略微带有点炫耀意思道。
“敢问公子,普天之下,真的只有你张家懂画中画之法吗?”
保险起见,百欢还是求证的多问道。
“恩!难不成夫人有怀疑不成?”
听到百欢质疑的询问,书生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沉声道。
“哦!我在云家祠堂曾见过这画,所以……”
“原来你是云家的人!”
令百欢感到意外的是,书生脸上立现敌意谨慎,情不自禁呵斥同时,快速将画卷起,护于怀里。
傻子都知道,书生肯定恨云家恨得要死,更何况百欢不是傻子。
“公子,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恶意的!”
急着替自己解释,百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以策安全。
“没恶意?你们云家没什么好人!当年家父就是替云家画了这建筑布局图,才会突然一夜暴毙!而今,你又借故亲近,说,到底所谓何意?”
“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我不是云家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见书生根本不信之态,迫于无奈,为了取得其信任,百欢不得不撒谎道。
“那你为何会在云家祠堂见到同样的画?”
“说来话长,我慢慢讲给你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百欢讲的口干舌燥,时不时听书生讲,总算是将谎话给圆了,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来弥补”。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看这画你还是卖给我,好让我揭露云老夫人的恶行!你也不用再担心云老夫人会有朝一日,像害你父亲般,害你!”
百欢的话,令书生沉吟,过了半柱香的时曾,书生最终还是答应了百欢的提议,将画卖给了百欢。
拿着画,离开书生房的百欢,迎着夕阳余晖,嘴角上扬,双目尽是精光。
呵呵!如今知道了云老夫人的秘密,又有王牌在手,就再不怕云老夫人耍花招了!
……
轻轻掩上后院木门,百欢正欲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新房院落,忽听背后响起一道刚冷嘲讽之声。
“想不到,将军府少夫人,竟然喜欢如此出入府邸!”
不知为何,百欢本能感觉后脊发寒,压制住心中莫名升起的恐惧感,力求让僵硬的身子显得自然些。
缓缓转身,映入百欢视线的,是嘴角噙着捉摸不定笑意的轩辕墨。
“民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暗自咽了咽口水,百欢庆幸自己在听到轩辕墨嘲讽声时,依着直觉,没有不经大脑思考的快嘴反击。
“有意思!之前你在院子里,还那般天不怕地不怕,而今怎变得如此温驯有礼了?”
性命攸关,百欢对轩辕墨的故意激怒,不敢太过放肆顶撞,低眉顺眼,始终保持恭敬道:
“皇上贵为天子,民妇先前冒犯之处,想必以皇上的仁义之心,定然不会与我这等无知妇孺做计较吧!”
轩辕墨未再开口,锐利深邃眼中,闪过饶有兴致的光芒。
身为天子,见惯了阿谀奉承,逢迎拍马之人虽说朝廷之内,也有忠臣良将进谏忠言,不忌惮他的身份,但那些始终关乎国事,令人头疼之外,枯燥不堪。
而眼前的女子,倒真是个例外。不止先前在花厅院内出言不逊,如今,还在居于弱势之境,懂得巧妙反击脱身,不得不说是个聪慧女子。
可惜啊!这样的女子,竟然配给了痴呆之人!难怪像司徒玄那样的惜花之人,每每聊起,就会扼腕叹息。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啊?”
轩辕墨没头没脑的询问,让沉浸在忐忑不安中的百欢,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朕问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有些不耐烦的,皱紧浓黑剑眉,轩辕墨再度重复道。
“啊,你说这个!是我在地摊上买的字画!皇上若是想看,奴婢打开便是!”
虽说百欢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秘密,不过,眼下,若是撒谎,万一轩辕墨说要打开看看,岂不是罪犯欺君。
“算了,朕对地摊之物,毫无兴趣!”
听到轩辕墨的话,百欢忙赔笑着点头,心中暗自送了口气,只不过,还没完全放松,就听轩辕墨厉喝道:
“你这脚镯,从何得来?”
“哇,好痛啊!你快放手!”
百欢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快要碎裂了,叫嚷同时,早忘了该对轩辕墨保持恭敬之礼。
轩辕墨冷着脸,放开抓住百欢双肩的双手,冷冷凝视着百欢,等待百欢的答复。
双手轮流揉着疼痛的肩胛骨,百欢瞄了眼无意从袖袋中滑落余地的脚镯,心中思索。
看轩辕墨滔天愤怒之色,搞不好,应该与这脚镯的主人,有着颇为渊源。在没有搞清楚轩辕墨与脚镯主人之间,到底是敌是友关系前,还是先不要承认脚镯是自己的比较好。
“哦,你说这脚镯啊!是我在出门逛街的时候,地上捡的!皇上要是喜欢,送你就是了!”
轩辕墨根本不相信百欢的说辞,漆黑双眸越发深邃,森冷道:
“倘若让朕知晓,这脚镯并非像你说的那般所得,定斩不赦!”
百欢见轩辕墨面容冷酷,语出狠话,心中猛惊,双腿不由发软,瘫跪在地,求饶笃定道:
“就算皇上借民妇天大的胆子,民妇也不敢欺瞒皇上!这脚镯,确实是街上捡的!”
“哼!谅你也不敢!”
冷哼过后,轩辕墨弯腰捡起落于地上的脚镯,携着阴冷之气,大步离开。
待得确定轩辕墨已然走远,百欢整个人仿若虚脱般,坐在地上,心中暗叫好险外,对轩辕墨厌恶到了极点。
多说古代帝王,性情捉摸不透、阴晴不定,今天总算是彻底见识了。想来这轩辕墨估计还是帝王中,性格最烂、也最没绅士风度的了。
刚才幸好能够扛住轩辕墨制造出来的心理压力,死鸭子嘴硬到底,否则,要是惊慌之下,吐露实情,看轩辕墨那恐怖食人的样子,不得当场把她给撕个粉碎啊!
暗自佩服自己惊人的心理抗压能力之余,百欢对脚镯越发充满了疑惑。
为何那些金银店的掌柜,视脚镯如不祥物?为何轩辕墨见到脚镯,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又为何,当初莫言见到脚镯时,面露为难?
一想到莫言,百欢快速做了决定。要想解开脚镯之谜,看来其他途径已是无望,唯有直接找莫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