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消息准确么,他在哪里?梁芷妍欣喜问道,她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雪辰竟又意外的出现了。
他在烟雨楼。
烟雨楼是云迦城内有名的青楼,位于云迦城南城区的广德街。广德街是这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商肆酒楼林立,亭台楼阁如云。
这是广德街的最东边,与琼华门仅一路之隔,有一座五层五开的楼宇,红墙灰瓦,就是京都最有名的烟雨楼。
此时正是烟雨楼营业的高峰期,楼里灯火辉煌,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梁芷妍与朝歌乔装了一下,朝歌打扮成翩翩贵公子,一袭华丽紫袍加身,更是衬得她英气逼人。而梁芷妍扮成随行的小厮,灰色的短打小厮服将她娇小的身材尽掩,她头上带了一个瓜皮帽,将额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紫蝶掩藏起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只是一个发育未成熟的小男孩。
两人出现在烟雨楼下,朝歌摇着折扇,一派风流模样,抬头仰望这座华丽奢侈的青楼,她微微咋舌,不愧是京都最有名的青楼,果然不同凡响,芷妍芷妍,走,我们进去潇洒去。
梁芷妍被朝歌海派的模样吓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朝歌,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可不是来玩的,而且这种地方也不适合玩。
知道知道,对了,我听说雪辰钟爱音律,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当是长相守,芷妍芷妍,待会儿我去贿赂老鸨,你找个机会弹奏一曲,看看能不能将雪辰引出来。朝歌合上折扇,在手心上敲了一下,有点类似于一锤定音的功效。
梁芷妍忐忑的望了一眼烟雨楼,墨色瞳仁内急速掠过一丝犹豫,朝歌,雪辰真的会在烟雨楼么?
刘师傅既然说在,那就一定在,而且这烟雨楼是男人的天堂,我想雪辰性子那么古怪,一定是常年不近女色给憋的,好不容易来到京都,他怎么可能不来烟雨楼哪啥呢。朝歌闷笑道。
梁芷妍茫然的看着朝歌怪异的神色,问道:哪啥是啥意思?
朝歌看了梁芷妍一眼,心想自己不能将这只纯洁的小白兔给染黄了,遂正色道:哪啥就是哪啥,你别问那么多,待会儿见机行事,走,我们进去吧。
纵使梁芷妍心里还在打退堂鼓,也不得不追上朝歌的脚步,跟着朝歌一起走进烟雨楼。
两人刚走到门前,恒廷阎与一名白衣公子就出现在两人刚才站的地方,他狐疑地看着那两道熟悉身影消失在大门前,心道:我一定是看花眼了,芷妍芷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旁的白衣公子见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他,道:王爷,你怎么了?
恒廷阎摇摇头,走吧,易冷已经等候多时了。
烟雨楼内纸醉金迷,人人纵情声色,俱是一派奢糜之气。
梁芷妍与朝歌刚出现,就有一位身着艳红色衣裙的女人迎了上来,她的年龄看上过去已过三十,见朝歌衣着不凡,双眼直闪金光,嗲着声音道: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得紧,是第一次来我们烟雨楼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红姨我说,我管保公子满意。
朝歌摇开折扇,向梁芷妍使了个眼色,梁芷妍自荷包里取了一锭金元宝放到朝歌手上,朝歌抛给红姨,道:我不要姑娘相陪……
红姨接过金元宝,听了朝歌的话,为难道:公子来烟雨楼不就是找乐子么,没有姑娘相陪还怎么找乐子?
朝歌斜了她一眼,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烟雨楼有一名伎,名唤燕易冷,我就要她作陪了。
红姨低头瞧了瞧手中的金元宝,赔笑道:公子说笑了,易冷曾有一舞千金之说,您这点银子,我可不好让易冷出场,再说了,易冷今晚已经被睿王包下了,要不红姨我给你另介绍几个模样性情好的?
梁芷妍听到红姨的话,低着的头猛然抬起来,盯着红姨,紧张的问道:你说睿王今晚也会来?
是啊,你看,睿王不是已经来了,呀,连无泪公子都来了,沁蓝,墨妍,快来侍候这两位公子。说罢已快步绕过梁芷妍二人,迎向她们身后走进来的恒廷阎及无泪。
哎……朝歌回过头去,正想斥责红姨,却在瞄到恒廷阎时脖子一缩,任迎上前来的沁蓝与墨妍一左一右的拉上了二楼。
梁芷妍也吓得赶紧随朝歌离开。
身后恒廷阎目光深沉的追随着梁芷妍,直到两人消失在二楼左手旁的第一间房门口,才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问道:红姨,刚才那两位是谁?瞧着不像是久经风月场所的样子。
红姨一挥手上的丝帕,捂着嘴笑道:您这样的大忙人,何时也留意起我楼里的客人了?说起来,那位公子也是慕名而来,想要咱们易冷作陪呢。我说王爷,您既然这么喜欢我家易冷,不如赎回去,也省得日日往这烟花柳巷跑啊。
无泪闻言,嬉笑道:这可是奇了,红姨竟然也会说出这句话,燕姑娘不是红姨的摇钱树么,这钱还没赚够,您肯放她离开了?
红姨脸上多了抹愁绪,惆怅道:无泪公子说笑了,我虽爱钱如命,但也从不逼迫她们卖身,易冷的性子众所周知,与其让这样的可人儿沦落,不如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将来也不至于像我一样,常在烟花之地打滚。
说话间,红姨已经引着二人上了三楼最大的一处雅间,那里正是燕易冷的居处颐舞阁,有淙淙琴音自内流泄而出,让人只闻其音就醺醺然。
梁芷妍与朝歌进了房,连忙寻了个借口将两位姑娘赶了出去,梁芷妍背抵着门板,慌张道:朝歌,怎么办?廷阎哥哥来了。
朝歌在屋里来回不停的走动,她一手叉腰,一手抚着下巴,蹙紧眉头,略思索了片刻,她心一横,道:不管他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赶紧找到雪辰,你身体里的毒不能再拖了。
两人正说着话,耳畔却传来若有似无的琴音,梁芷妍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还没听得真切,琴音已嘎然而止,她回过头来,道:烟雨楼这么大,我们怎么找?
是啊,总不能一间间去找,那老鸨肯定会杀了我们的,不如照我先前说的办法,你弹奏一曲长相守,看能不能将他引出来?朝歌打算投其所好,心底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梁芷妍暂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得走到屋中的琴台旁坐下,略试了试音,才缓缓弹奏起那曲印入脑海的长相守。
此时两人尚不知,这曲精湛的长相守不仅引来了雪辰,更是将楼上的恒廷阎也吸引下来。
如泣如诉的琴音自梁芷妍的指腹下流泄而出,让人如痴如醉。
朝歌蹭过去,在一旁的红木桌旁坐下,双手捧着脸,渐渐陶醉在这曲深情而哀绝的长相守里,久久不能自拔。
琴音穿过门扉,飘洒在烟雨楼的每个角落,楼下嘲杂的寻欢作乐声渐渐歇止,众人都倾耳细听这曲美妙的长相守。
琴音并非顶尖的乐者所弹奏出来的,只是奇异的勾起了众人尘封的记忆,忆起自己曾也有与之长相守的人。
二楼隔壁房间,一名谪仙似的男子正与怀中女子厮磨。忽闻琴音,他停下动作,倾耳细听。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能听到长相守的曲音,那人弹奏的长相守技艺高超,却终是少了灵魂,而今晚这曲长相守似乎又格外不同起来,琴音中含着欲相守却不能相守的无奈与悲辛,竟缓缓勾起了他心中最难以湮灭的痛。
他推开怀中女子,走到窗边,琴音在夜空回旋,似要将心中那股抑郁的情思诉尽。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听过的琴音不知几多,见过的技艺超凡的乐者不知几多,然而却从未听过这样发自灵魂所奏的琴音。
他要见见这位乐者,想到这里,他热血澎湃的向屋外踱去,生怕稍有迟疑,便再也见不到那人。
颐舞阁内,铁灰色的装饰透出一股冰冷,入门处立着绘有碧绿斑竹的插屏,整个屋子呈一种暗色基调,明明身处在灯红酒绿的青楼,却莫名的又给人一股拒人千里的错觉。
恒廷阎踏入屋内,燕易冷刚好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她坐于原地,并没有起身请安的意思。
无泪打量着屋里的装饰,不由唏嘘,如果耳畔环绕的不是恩客肆意调笑、姑娘娇声软哝的声音,他会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他逛青楼的次数虽不多,也知道姑娘的房间绝不该是一片压抑的铁灰,这样让他们这些恩客怎么能放纵自如?
燕易冷清冷的眸光落在琴弦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拔弄着琴弦,发出铮铮声响,王爷似乎忘记了与我的承诺?
恒廷阎回头扫了无泪一眼,漠然道:无妨,你可以当他是空气。
……
无泪无言以对,他看着燕易冷,这个在京城青楼以一舞千金而名动天下的女子,他发现其实她并不算是美人,至少与他的爱妾如姬相比,她还少了那么点妩媚少了那么点柔顺少了那么点平易近人。
燕易冷的颊边浮现一抹笑意,唇边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太假,刚好是她招牌似的燕氏笑意,上次易冷的话还未说完,关于王爷三年前郊外遇刺的事,现在又有了新的变化,所有证据直指五王爷恒逸。
五弟?恒廷阎惊讶道。
是的,王爷出事时,有人看见五王爷带人行色匆匆地出现在郊外,易冷也派人查过,那日在京城的几位王爷中,六王爷在宰相府上做客,一直到日落才离去,八王爷在自家王府内摆宴,九王爷在皇宫伴驾。燕易冷的声音清冷悦耳,就像琉璃珠子交相碰撞发出的声音。
恒廷阎摇头轻笑,不可能,所有人都可能对付我,唯独五弟不会,易冷,不要轻易相信表面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