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一僵,“嚯”地一下抬头,不能置信地望着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此刻陆然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没有欣然,没有期待。
我觉得兴许是他今晚喝了太多,迷迷糊糊也说不准。
“陆然……唔……”
我知道陆然不爱喝酒,他曾跟我说过,酒精这一类的东西会让人沉溺,让人失控,让人忘记伪装那他今晚喝那么多,又是为什么?
刚进门时,客厅里的玻璃茶几上凌乱翻倒的空啤酒罐足以让我目瞪口呆。
这三天里,我不知道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
“然……嗯……”
我想不通为什么我都已经回来了,他居然还是一脸的难受?
他单用一句话,就让我心里无比自责。
“那晚上更应该好好休息不是么?”他想要的鱼水之欢,来日方长,我都会给。
“不一样,”他摇了摇头,笑容苍白无力:“已经晚了。”
“……”
他喃喃自语,怅然若失:“原来对流星许的愿,是这么不灵验。”
在纽约的时候,那场70年一遇的流星雨,陆然许的那个愿,我依稀还记得慕然,晚一点爱上我,至少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宠着你,珍惜你,让我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为什么要晚一点才爱上他?
我早一点对他倾心,彼此互表心意,难道不好么?
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么?
“陆然,已经很晚了,今天……休息么?”无论如何,我想给他测一测体温,至少这样能让我安心。
他摇头,将我搂进怀里,叹了一口气:“我在家里等了你三天,我想……如果你在三天之后还不回来……”
“我不回来,你会来找我么?挖地三尺,天涯海角都会来找我?”如果这一刻的温馨能够定格,该有多好?
也许我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幸福永远那么短,痛苦却将永远那么长。
书房的灯光柔软和明亮,打照在陆然脸上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温柔和包容。
“不会。”
一瞬间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会放过你可你自己回来了。”
我觉得今晚我跟陆然之间的交流是不是有障碍?
而唯一能够让我想得通的解释,应该是陆然喝多了。
“苏慕然。”温暖的掌心拂开我耳廓的碎发。
他望着我仓皇一笑:“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为什么不回来?
我爱你,认定你是我心里的唯一,我为什么不回来?
“陆然,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这个人在这几个月里,无声无息出没在心里,等我发现的时候,“陆然”这三个字已经吞没我一整颗心。
静默的对视,宽阔的一间书房里,仅留了我跟他的呼吸声。
这一刻,我的心很能平静,很清醒,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我确定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现在下的这个决定也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更改。
他声音哑然,带着隐忍的艰涩:“今晚不要忍,也不准忍。”
“可是……”
“不准可是。”他的霸道,势在必得,不容人反驳。
“可你的体温……”
“早就退了。”
“陆然,”我犹豫了一会:“今晚还是算了吧,等你身体好了,等明天……也不是不行。”
“一分钟也不等,”他执拗道:“就今晚,就现在,我要你。”
“陆然,乖乖的,你听话点。”像是照顾大孩子一样地哄他,我是真的担心他。
他静默地看了我半响,墨色的眸中忽然绽出我所见过的,最柔软的暖意:“陆太太。”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给重重捏了一下“陆太太”这三个字,于我而言,是一道致命的魔咒。
不是市长千金,哪怕我是释刑犯,他仍旧对我那么好,而我也愿意跟他共度余生。
“今天应该你听话。”将我面庞的碎发别在耳后,陆然的声音微微发抖。
他颤抖的声线后,隐藏的是难以形容的不舍和无奈。
“好。”
不单单今晚会乖乖听话,以后也会听你的话,陆然,从现在这一刻起,你将是我的世界,我的依靠,我的全部。
我的顺从令他满意,笑着凑过脸来吻我的时候,却被我避开。
陆然皱眉。
“今晚……换我来?”
“嗯?”
他依旧愣着,我在他眼睑上落下一吻后,淡笑的看他,他墨色的眸子有一瞬的失措。
暗哑的声音里,透着沙,他压抑着自己,很是意外:“你……”
“无论如何,今晚让我试一试。”我是陆太太,取悦自己的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
赶早了出门给他买退烧药,焦头烂额地照顾好了他,又得到十几公里外的中药堂去给他养身药粥的材料。
抓完药出来,却被一辆漆黑的奥迪给拦住了去路。
车窗落下,我看着里头的那个女人,惊讶得半天说不出来:“白……”
“慕然,阿姨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白秀行的养母,她打的招呼,开门见山。
站在药堂偏角的小弄里,我看着三年未见的白阿姨,心生局促一个长辈对晚辈用上“求”字,想必也是极要紧的事。
“是……秀行出事了么?”我紧张道。
那天在小镇里看见秀行,他的脸色的确不大好。
“秀行他很好,只不过他的……”对白秀行的境况欲言又止,她摇了摇头:“今天我厚着脸皮来找你,倒不是因为秀行。”
“阿姨,您快别这么说,我若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尽全力而为。”我只是想不到,除了白秀行以外,按我现在这什么也不是的身份,到底能帮到她什么。
白阿姨越是沉默,我便越是忐忑不安对方毕竟是看着我长大,虽说现在跟白秀行分手,但他的双亲仍旧让我很敬重。
“到底怎么了?阿姨,您不告诉我,我想帮也帮不了您。”隐约觉得她所求之事,难与向外人启齿。
“慕然,先前听你白叔叔提起过,你爸爸死的时候……应该是留了很大一笔钱给你。”
“所以?”我心里咯噔一声,已经猜到她所图。
“恐怕你不知道秀行的逃婚,给你白叔叔的生意,带来了很致命的打击。”
陆素素求而不得,陆家采取报复的行为显然也在情理之中。
“慕然,六百万……能不能借你白叔叔六百万?这应该只是那批美金里的零头阿姨保证,这件事情不会跟任何人说,慕然,阿姨绝对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
“我……”我该怎么开口拒绝?
能够动用的那笔钱,早就已经被我捐出去了。
而不能动的那笔钱,时机未到。
回到陆然的公寓里,一边洗菜一边愣神,每每忆起白阿姨分别时的怅然,都会让我更加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人生有很多遗憾的事情,慕然,你我本该是母女,若非你白叔叔生意上的需要,我真的不喜欢素素,你才是我心里头最理想的儿媳,从始至终我都这么看。”而这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
腰间忽然环紧的双臂将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你怎么起来了?”
陆然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真香。”
我把切细的鸡丝搅进砂锅里。
“回去躺着,等会弄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看不见你我心慌。”
“可你压得我累。”陆然病恹恹的身体毫不含糊地就挂在我身上,老沉的,我试图掰开他的手,无奈道:“陆然,你安分地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行么?”
“行,”陆然低低笑了声:“不过你得先叫声老公。”
“想得美。”
“叫好老公。”
“做梦,大灰狼。”我盯着他的左手的大拇指,故意问他:“陆然,你那扳指呢?
他把脑袋埋在我的颈项,半天才瓮声瓮气地开口:“丢了。”
“陆然你这败家子,够大款的啊,那扳指上好的羊脂玉,没个百来万可买不下来。”羊脂玉的扳指,石中有水,空青如玉,一看就知道贵重。
“那又怎么样?”陆然道:“想戴的时候就戴,不想戴的时候就不戴咯。”
“去你的,是被你丢得找不到了吧?”想必是昨晚被陆然拿来撒气的功夫给丢在了沙发底下,若不是我今天早上整理客厅给找出来的,这么重要的东西可就真得丢了。
我从围裙兜里摸出扳指递给他:“好好收着,这是你哥哥的东西,上面都刻着他的名字,哪有你这么乱丢的?”
陆然静静地抱着我,半响后才点了点头:“是我哥哥的,可现在,它是我的。”
“陆然,你们两兄弟以前应该感情很好。”不像我跟婉婉,哪怕双生子,却恨对方入骨,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陆然松开怀抱,一言不发地从我手里接过扳指,却忽地递了我一个东西:“给你。”
崭新的一只手机。
崭新的一只手机,这货还很花痴地给它的表面贴上了各种粉红色的小水钻,更要命的是陆然,你能不能别把自己在浴室里拍的又臭美又2的照设成它的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