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想起沈沥洲的时候,侧头用余光让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早已没了那个黑袍少年。
不知怎么的,她就莫名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为别的人找借口。
她想,或许不是自己暴露了,而是那个人认错了吧。
这样想着,她抿了一口茶把嘴里的甜腻冲淡了下去,这桂花糕,甜的她的牙齿有些疼。
……
夜色袭来,整个长安街就像是隐匿在月色之中一样,神秘的不让人们窥探他的秘密。
然而,一道身影从屋里飞了出来,矫健的身影融入进了月色,和整个黑暗融为了一体。
蒋府——
蒋以歌坐在檀木桌前,那个摇摇欲坠的煤油灯还保持着他最后的倔强,依旧燃烧着自己,为她照亮着面前的路。
在她面前,一滴醒目的黑色远点占据了她大半的白纸,白纸上还写着“蒋以歌”三个字。
坐在这儿思考了一个下午,她都不知道白萧怡最后给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整个蒋府里面,你最好谁都不要相信。”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按了按眉心,脑海里面一点思绪也没有,但她也不相信白萧怡会无缘无故的说这句话,等她想问原因的时候,白萧怡已经从马车上下去了,站在一旁冲她招了招手,面带微笑的目送她离开。
然而她留下的这句话,却一直都困扰着蒋以歌,让她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就算白萧怡不说,她也能感觉到,蒋家人对她虽然好,但就是在这份好里面,她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蒋以歌八岁失踪,而在这六年里面,她到底是被人藏在了哪里?那些人为什么非要抓走一个小女孩来折磨呢?而这一折磨,就是六年?
所有的怀疑一旦找到倾泻口,便会涌来无数的猜忌。
蒋以歌拿起笔,刚要在上面落下什么的时候,一阵阴风吹来,吹的她面前的灯焰越来越小了,险些就要熄灭的时候,她伸出手护住了那小的可怜的火焰。
“沈沥洲?”
对着黑暗,她试探的喊道。
在她出声没多久时,暗处的屏风那里突然传来了轻笑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男人,男人腰间挂着一个淡色的香囊,和他身上的衣服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蒋以歌一眼就看到了。
看到香囊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突然厉色了起来,“你的香囊从哪来的?”
听到她的发问,沈沥洲没有去看香囊,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明明这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但他在这张脸上感觉到了无限的思念和安慰。
他的目光温柔了下来,“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的。”
蒋以歌一惊,险些脱口而出“胡言乱语,这分明是我亲手做的!”但她忍住了,“你喜欢的人?”
沈沥洲点了点头,眉眼带笑,“我喜欢的人,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她豁达善良,心思细腻,总能在我最难受的时候陪伴着我。”
蒋以歌:“……”
她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放了下来,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沈沥洲小时候就初现长大后的菱角了,五官锋利,低沉着脸的时候很难让人亲近,冷漠的气质也逼退了那些喜欢他的世家小姐们,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京城第一”的名号。
头戴一顶墨色玉冠,身穿一件黑金丝蟒袍,和小时候喜淡的他截然相反,他站在蒋以歌面前,她只在他的肩膀下面,看起来小小巧巧的一个,一看就很好欺负。
离他近了,蒋以歌就需要仰着头看他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他真的长大了,也长高了,都已经高了她一个头至多。
“那便好。”蒋以歌说道,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刚要质问的话他喜欢的人弄得偏移了思绪,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也被他的回答拨弄开了。
“等等……”
一句“好”字才结束没多久,蒋以歌就突然想起来了,这臭小子今天在骊山上面的时候是不是轻薄了她?
揽着她的腰,把她抱紧了怀里?
好哇,这臭小子,有喜欢的人还敢到处轻薄别的女孩,这举动和人人唾骂的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蒋以歌冷笑一声,“沈郡王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院子里做什么采花贼呢?”
沈沥洲:?
他都还处在她刚才满脸笑容里面,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跳到了这一步来,更不知道她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变脸了?
沈沥洲有口难辩,只能说道,“我找蒋小姐是有事相商。”
“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蒋以歌不想听他解释,摆了摆手就让他赶紧走,“沈郡王可知半夜翻墙进女子闺房,犯了景耀的律法。”
沈沥洲眯了眯眼,“律法?”他还真没听过这玩意儿,反正他也不会放在心里的。
然而,蒋以歌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越不舒服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他小时候没有教过他男女之防了。
只是当年她把沈沥洲养在身边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都需要乳娘的年纪了,早知道会发生今天的这件事,她早该多关心一点的,也不至于现在会对不起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了。
蒋以歌越想就越看他不是滋味,心里万般挣扎,尤其是看他这一张云淡风轻的脸时,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收起你嬉笑的脸,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负责,不能在外面沾花惹草知道吗?”一生气,她就忍不住摆起了长辈的架势,但她这幅稚嫩可爱的脸板起来的时候,不仅没让人觉得威严,反倒是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沈沥洲忍住了想要去抱她的冲动,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蒋以歌就把他推到了窗边,举起手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第二,没有事不要随意进女孩子的闺房。”
说完,她还加了一个附加条件,“现在,不许说话,赶紧离开这儿。”
一来就把她的思绪给她弄没了,看着他就烦。
蒋以歌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烦躁,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沈沥洲想要说出来解释风话也卡住了,身后那双推他离开的手力气不大,但她手里的温度却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穿到了他的背上,温热的气息一下就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离开就从窗翻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外面,蒋以歌才呼出一口气,慢慢转身走向桌前,把手里那张写着姜灵珺的纸条扔进了火焰里。
细闪的火焰一接触到纸张,立马就变成了一条明耀的火焰,一下就把纸条吞噬了下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些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