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玉云淡风轻地笑。
逝以寻将温水小心翼翼地淋在宋白玉的后背上,洗去大部分的沙石。他后背倏地一僵,让她心也跟着紧了起来,问:“可是很痛?”
“没有很痛。”
“想来,白玉伤成这副模样,为师却毫发无损,定是白玉主动将为师应该受的罪都一并受了。什么时候你和为师在一起,遇到危险能往边躲一点儿呢?”
手被雪水冻得失去知觉,逝以寻弯曲着手指活动活动,再碰到宋白玉的伤口上,在他轻微的喘息声中,翻开皮肉,拈出里面的小沙石。
听着他极力隐忍的喘息,逝以寻的眼眶渐渐有种止不住的酸涩,她叹,“有时候,真希望白玉你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师父”宋白玉低低道,“其实弟子早已经变成了贪生怕死的人,只要是和师父在一起,哪怕多一刻,久一时,都是对弟子额外的恩赐。只是人有所求,当所求太贪婪太多,而不能兼得的时候,不得不放弃一些,而选择最重要最有意义的。师父一生一世都能够平安,是弟子毕生所求,余下的都是其次。”
逝以寻愣了。这不也是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态度么。
逝以寻抹抹眼角,越抹越频繁,道:“白玉何时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了。”
“不是甜言蜜语。”
“暂时先不要再说。”逝以寻抽抽气,道,“为师怕忍不住”
等清理好伤口,已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扯下内袍的布料,将宋白玉的后背伤口缠裹了起来,才解了他的穴。
宋白玉转过身,一双眼睛沉静地看着逝以寻的双手,安静地紧握在手心,心疼地说:“一定很冷。”
逝以寻用力摇头,道:“不冷,一点儿也不冷。这回全是为师的错,下回,下回定不让你再受伤。”
宋白玉眼帘轻抬,怔了一怔,手指来触碰她的眼睛,道:“哭了?”
她再用力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怎么会哭,为师是那样不堪一击的人吗?”
适时,洞口发出响动,隐魂剑冲破洞口的封雪,在空气中呼啸一声,稳稳当当地奔进洞里面来,倚着石壁。带起的寒风,差点没把地上的火扇灭。
洞口这才有一缕光线滑进来。
外面寂静无声。
眼下隐魂剑回来了,要突破这洞口处厚厚的积雪就再也不是问题。可宋白玉有伤在身,纵然是出去了,也不宜赶路,倒不如呆在这洞里歇息个一两晚,也好有个暂时的遮风避雨之所。
逝以寻将所有的枯枝都收集了起来,想将山洞烤得暖和一些。有一些枯枝已经燃烧过半截,残留有炭黑的痕迹,可见之前也有路客在这里停留过。
“渴不渴?”逝以寻弄好了火堆,仰头看向宋白玉。
昏黄的火光,映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本是阖着双眼,闻声,眼睑那被睫羽投射的阴影颤了颤,缓缓张开双眼,盈盈柔光,如流萤泻玉,不惹尘世。他浅浅勾唇,唇畔扬起淡淡的弧度,道:“有点。”
逝以寻急忙起身去洞口抓了雪来,借着火的温度和自身的体温,将雪捂化,递到宋白玉的嘴边,他先是握住了她的手,才缓缓凑近唇,了起来。
声音轻轻的,很缓慢很温柔。
逝以寻再问:“够不够,我再去取点儿?”
宋白玉摇头,下一刻,逝以寻呆傻在原地。他忽而一手扶住了她的后颈,嘴对嘴,将一口清水渡给了她
木然间,火苗燃得“噼噼啪啪”,逝以寻听见了喉咙滑动咽水的声音
温软的舌头并不急着退出,卷着清然馨幽的气息侵袭着她,轻缓地挑逗着,给她一种致命的诱惑。
逝以寻半瞠着眼,看着宋白玉专注的神情,渐渐垂下眼皮
腰间被搂着,这个吻逐渐加深而变得温暖。整个人像是被引诱,循序渐进不可自拔。
彼此的喘息起起伏伏。
宋白玉在逝以寻额间印了一吻,将她抱得很紧,下巴搁在她肩头深深地呼吸着,呢喃着。
“寻儿,寻儿。”
洞外的光线逐渐暗淡,入夜。
半夜时分,宋白玉背上的伤口发炎,又被浇过雪水,身体很是冰凉,逝以寻怎么抱他他都暖不起来。奈何他又睡得很沉,叫也叫不醒。就这样睡到天亮,非染上风寒不可。
略一思忖,逝以寻将衣袍脱下来,铺在地面上,离火堆近些,将宋白玉搬过来侧躺在衣袍上。他的肤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眉心紧蹙。
忽然这时,洞外轰隆隆又是一阵垮塌,积雪去了一批又补上新的一批。
逝以寻顺势看过去,见雪尘还在不断往洞里滑,她突然眼前一亮。
马车的车身,阴差阳错也进了洞。逝以寻将它翻出来,里面有一些干粮,更有备用的衣物。于是将衣物用火烤温暖了,再往地面铺了几层。这样应当就不会冷了。
可一直不吭声的宋白玉却突然梦呓着说:“冷”
逝以寻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问:“还冷么?”
“冷”
既然都折腾这么久了,逝以寻看着宋白玉熟睡的容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褪了个干净,将他也褪了个干净,在衣袍的笼罩之下钻进他怀中,抱一个满怀。
宋白玉再也没喊冷,眉头也渐渐松开。
后来迷迷糊糊之中,逝以寻翻了一个身,然后做了一个无比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大怪兽的爪子压住了,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她怎么用力想把怪兽爪子端起来都未果。
宋白玉没有得风寒,伤口也愈合得很顺利,这是好事也是不怎么好的事。
第二天晚上,宋白玉迟迟不肯闭眼睡觉,用一种狼性的眼神将某女望着。逝以寻咽了咽口水,离他远远的,道:“白玉啊,你今晚不困么?”
宋白玉的嗓音低低,却如流水溅玉:“我冷,冷得睡不着。”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这样可能影响伤势复原。”
逝以寻默了默,瞅着他道:“你这样,这样耍滑头可不好。”
宋白玉忽然皱了一下眉,形容万分痛苦,逝以寻急忙蹲了过去,问,“怎么了?”
宋白玉霎时恢复常态,面不改色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可能是伤口被冻得裂开了。”
逝以寻一瞧,心中再一沉。糟糕,中了圈套!
“师父。”他轻声唤着。
“干、干嘛。”
宋白玉却是笑了,笑得星火嫣然,在她耳边道:“肌肤相贴以取暖,是个好法子。多谢师父以身试法。”
“昨晚,昨晚是例外,那是白玉你没有知觉,为师怕你冷坏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今晚也那样罢,我睡得好,伤也好得快。”宋白玉说完,一点儿也不讲礼,手指就来挑她的腰带。
逝以寻大惊,连连后退,道:“白玉啊,你、你不是那种不自持的人。今晚,今晚就免了罢!”
宋白玉不放弃,一手将她搂过抱紧,笑了两声,咬着她的耳朵,魅声道:“可是,我想要你了。”
清清浅浅的话语,霎时让逝以寻面皮滚烫,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白玉一再、一再破戒,还想不想继续修行了?”逝以寻喉咙发紧,胡乱就道了这么一句。
“修行”这个词,一直是她和宋白玉之间的芥蒂,说了才意识过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并不合适。
宋白玉顿了顿,半勾起唇,有些邪气,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道:“修行我要,人我也要。”
逝以寻道:“六根不清净,容易走火入魔。”
宋白玉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六根虽不清净,但若没有你在我身边,心就不会安静,不也一样容易走火入魔吗?”
逝以寻说不出反驳的话。宋白玉善于实践,滚烫的吻落下,从眉眼一路往下滑。
在山洞里的这几天,是逝以寻和宋白玉过得最荒淫无度的几天。要是她是一国之君,铁定是昏君一枚,而宋白玉绝对是奸妃一枚,这个是毫无悬念的。
待到洞外积雪消融时,春晴明媚,清风拂暖,大好的光景尽在眼前。路边草绿花长,樱红柳翠稀稀疏疏,师徒俩行走在山间,心旷神怡。
西蛮的人本质上并不蛮恶,只是性情稍稍急躁一些,粗犷一些,换个角度讲那是比中原人要豪爽。
这个时节,褪去毛皮大毡,西蛮人穿的是艳丽色彩的服饰,与南夷那边的风情相似,但花纹图腾有讲究,又与南夷不一样袖管收拢,而裤腿也压进了高筒靴里,就连西蛮的姑娘们这般穿着,也能穿出一股英姿飒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