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漫头枕着逝歌的手臂,淡淡笑道:“其实将她交给玄想,我一百个放心。”
隔天,逝以寻便出现在了东海玄想的宫门前,一身浅色衣裳在阳光底下那么耀眼。背着双手长发飘飘,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
玄想依旧是那身绯艳骚包的红衣,不紧不慢地走到逝以寻面前,低着双目,嗓音柔和,问:“你怎么来了。”
逝以寻道:“我来看你呀。”她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玄想,我们做罢。”
浅浅的风扬起她墨色的发丝,将她的笑颜衬托得惊艳绝伦。玄想忍不住伸手,去轻抚那柔滑的面颊,不确定地问:“以寻,你说什么?”
逝以寻主动走进他怀里,伸手环抱着他,脸埋进他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呼吸之间都是玄想那让人心安的气息。
逝以寻安然地说:“玄想,我们做罢。”
玄想抱着她,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柔柔的,好似恍惚之间得来的珍宝。稍一用力,便要碎了。
逝以寻和玄想的事情,传进了风月漫的耳朵里,那时,她和逝歌已经开始避世。
早年间还相互走动的几位朋友,也都相互少了往来。尤其在她辞去战神的头衔之后,兴许大家都觉得,在年轻人面前,他们都已经是老一辈,不需要再抛头露面了。
逝歌带着风月漫四处云游了一遭回来以后,便终年待在琉璃宫,不曾外出,也再不问世事,而且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白缮早就自寻了去所,去了司命殿。
逝以寻已经继承了神力,成为了新一任上神,被天帝封为沧溟帝君,司四季星象。
天帝还赐了她一座别苑,她婉拒了,还是窝在琉璃宫。
在那天,玄想还特意从东海到天界,给她送了一只小竹马,挂在腰间,红色的,就和玄想这个人一样,她知道玄想是在告诉她,他永远是她的竹马。
这天阳光很大风也大。逝以寻在园子里看着她父亲母亲将屋里的书都搬出来晒一晒。连她书房里的书籍也都搬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园子里都弥漫着温暖的书香气息。
逝以寻看着阳光底下父亲和母亲温馨和美的身影,有些恍然。仿佛只要一不留神,下一刻便会消失了。
逝以寻也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一起晒书。只是安静得厉害。
风月漫若无其事,道:“逝以寻,这几天,你好似心情不怎么好。”
逝以寻平静道:“还好。只是想着,不久以后,这偌大的地方,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先适应一下。”
风月漫挑眉:“怎么玄想没来找你出去玩?”
“我叫他这几天不要来了,我想陪你们。”
风月漫淡笑着看着逝以寻,问:“你看我和你父亲这么大的人了,需要你陪着?”
逝以寻眸色黯然。
良久才道:“我知道,你们不需要我。”
风月漫眯了眯眼:“逝以寻,你不要断章取义。”
逝以寻瘪嘴,没再说话。只是,她已经长这么大,不再是当初那个和父母亲闹别扭的小女孩了。有些东西即便是心里懂,但还是很不甘。
最后天界祥瑞拔地而起,四季交替变更,逝歌与风月漫相面而立,唇角微勾,给了对方一抹淡然舒心的笑。他们分别祭出自己的雪隐剑和雪魂枪。
两器如其人,相互依偎,随着那祥瑞凌空而起,剑身变得巨大。逝歌与风月漫双双注入自己的灵力,两柄长剑颤抖而拥,飞速旋转,似要等到天地都变色荒老。
最终,雪隐剑和雪魂枪合二为一。
变成了一柄半银白半青铜的长剑。
逝歌将长剑递到逝以寻手上,道:“你用不惯枪,那便使剑,以后,这就是你身为沧溟帝君的佩剑,隐魂剑。”
风月漫摸摸逝以寻的头,笑道:“这样,你就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逝以寻紧紧地抱住了她的母亲。想哭,但极力忍着不哭。
逝以寻尽量平静道:“母亲,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才到这个世界不久,你们就要都离开我。我想了很久,却还是觉得是因为我的存在,你们才会这样的。”
风月漫一听,有些生气,手指头指着逝以寻的鼻尖道:“逝以寻,不许那样想,知道吗?你父亲母亲都是上古第一代神祗,都是与生俱来肩负着责任的。并不是因为你。你以为你面子有多大,还要让你父亲母亲羽化来让你成长?”
“羽化”这两个字,头一回被风月漫拿到明面上来讲。她说得就好像和那两个字本身一样轻松,其实不是的。
逝以寻笑:“母亲,别以为你对我这样凶我就会受你恐吓。”
逝以寻满意地看见风月漫沉默,然后继续蹭着风月漫的怀抱撒娇,“母亲,你和父亲一样,都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舍不得我,你也很舍不得我。我纵使是怪你们,也不恨你们。”
“逝以寻”,风月漫良久才笑叹,“你这沧溟帝君的觉悟,真让母亲欣慰。”笑意里,眼角泪光点点镯。
逝以寻说:“仙界那么大,母亲可与父亲再去游历一遭。走的时候,莫要让我发现。”
风月漫进屋以后,逝歌正在书桌前气定神闲地书写,他旁边放了一本厚重的天地志。天地志里,记载了从上古时候就开始万物衍变发展,包括天界的历史和现状。如今逝歌又往天地志上面添了许多东西。若是让逝以寻从头开始看,还要花相当一部分时间才能看得完。
逝歌轻声问:“以寻,哭了?”
风月漫道:“没有在我面前哭,不过哭一场是难以避免的。”她走到卧榻边,将平时的小桌摆在上面,放了棋盘,“逝歌,你能不能,再陪我下下棋?”
“好。”逝歌淡淡笑,过来与风月漫对坐着。
风月漫执白子,逝歌执黑子。
落了第一枚白子,风月漫道:“经年不觉如轮转,不抵东春芳菲歇。”
逝歌半垂着柔和的双眸,愣了愣,随即唇角若有若无地牵起,安静地落下一枚黑子。
第二枚白子,风月漫道:“一心执付换离秋,两隔半生再相逢。”
黑子安静地落在白子身旁,素白的手指离了棋盘。
第三枚白子,风月漫道:“莲池隔冬不知寒,涟漪心生开无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