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薛绛姝等人一早便收拾妥当,陪着长辈们用过晚膳元宵,便急着往府外赶。
宋氏不由得失笑,揶揄道,“自小便出去,多少年了,总还像是头一回出府似的。如今天色尚早,纵是有灯也未曾点上呢,也不知是急什么。”
难得薛渝也收了素来古板的性子,神色缓和地摇头,“谁知道,终究是幼子,总有兴致。”
见妻子盯着薛绛姝含笑,心下思忖一瞬,忽地开口道,“听闻二弟今日也带着弟妹出门,你若有兴致,我也陪你出去走动,只当碰喜气?”
屋内众人闻言具是一愣,旋即薛绛姝缓过神来,与兄长挤眉弄眼,连连躲去外间儿,只留夫妇二人。
成亲数年,宋氏素知薛渝是个极古板的,多少年连笑容都鲜少流露,何况方才这番言谈。如有一股热流缓缓渗入心底,宋氏闻言已觉心暖,又怎舍得为难夫君,登时颇为贤惠温婉地摇头,徐徐道,“近日母亲虽歇的早,却总有天晚了还起身招人过去说话的时候。弟妹已不在府中,妾身还是留在家中守着,免得母亲招呼时府中无人。那灯会不过是孩子们的兴致,妾身这般的年纪,倒是不必去讨那喜气了。”
薛渝闻言颔首。左右宋氏不出门,薛渝也安心,待下人收拾过残羹,掌灯换茶,夫妻一人习书一人研磨,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注一,正是相敬如宾的征兆。
入了酉时,外头苍穹泼墨,玉轮悄然隐于朦胧雾霭下,京城各处张灯结彩,酒肆茶楼门前红灯高照,堂内座无虚席。似天香楼一般的落脚地方更是车水马龙、顾客盈门,欢笑声、娇嗔意、泠泠琴音声声歌舞随着浓郁的胭脂气传出几里地去,更不提各处街道上紧挨着摆摊儿的各处商贩,各色花灯高悬于摊位前,其上或藏诗词或藏谜语,皆是用来考博来往之人的学识,以此来赢花灯,图个热闹。
两畔自有走街的杂耍与吃食,糖人元宵已是必不可少,更有老叟老妪走街串巷卖着织就的荷包绢帕。文人或以画换酒,聚众于茶楼中听先生说书、高谈阔论,女眷三两簇拥,猜灯谜挑精巧玩意儿,各有各的乐处。
四姑娘五姑娘今日自是与薛绍于氏一同先去,大房中只薛绛姝与薛如意两人,纵是人少轻便,薛渝夫妇仍旧不放心,特地叫薛怀峰薛怀义两兄弟陪护,兄妹四人在前头簇拥行走,自有几个家丁护院远远儿跟着,仔细分辨着薛家的人脉,便可见前后数人浩浩荡荡穿梭于街上如织人群中,堪比皇亲贵胄私行时的阵仗。
薛绛姝无奈轻叹,抚掌道,“从前四妹妹五妹妹与咱们一同出行,长辈们忧心,多派些人跟着倒也罢了,缘何今日还是这般阵仗,仔细算起来,未免大张旗鼓。”
忽地又起了捉弄的心思,回眸去打趣兄长,“该不会是母亲信不过兄长,方才派家丁过来跟着?大哥素来稳重,自是不需父母忧心。反倒是三哥,能叫长辈费心的,必定是三哥了。”
薛怀峰闻言但笑不语,素知妹子私下里胆大妄为,自是不愿计较。反倒薛怀义连连摇头,道,“咱们这些人中,属你最淘气。我纵是叫长辈费心,自长了年纪后便再未有越矩的时候,不似某个丫头,处处叫母亲担忧…”
言过一半,薛怀峰抬手肘推着他,方才使他收回了话头,已见薛绛姝薛如意甩了他二人数步之远,咋舌道,“这丫头,往日里没少顽笑,今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