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秋高气爽,院中的桂花树枝桠繁茂,沉甸甸地缀满花朵,随着秋风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两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肘弯处挽着篮子,站在高凳上小心翼翼地采着桂花,小秀坐在廊下,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儿……
最近这一个月博荣总是神神秘秘的,以往衙门里的公事办完就回来,如今却一日晚过一日,回来后找的借口却还都是差不多的,不是说跟同僚去吃酒就说有商户请客吃饭,可是每晚回来身上又没有酒气。
小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这两天博荣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子女人的脂粉香气……每每想到这儿,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滋味。
按说以博荣的身份和如今家里的条件,若换做别人早就指不定养了多少个妾室了,博荣却一直只有自己一个,平时没少被别的官员夫人羡慕。如今自己膝下儿女成双,而且孩子都已经不小了,按说自个儿都该张罗着给他纳妾。
可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能这样大度的,但小秀自问,若博荣当真领人回来,只要是个老老实实过日子不挑事儿的,自己也绝不会容不下人,怎么偏生就要遮遮掩掩的,让人猜来猜去的焦心不已。
“奶奶,摘了两篮子了,您瞧着够不够?”丫头捧着篮子过来问。
小秀看都不不看地说:“够了,拿下去洗净腌起来就是了。”说罢魂不守舍地回房去了。
晚上博荣果然又是极晚才回来,进门就打发丫头烧水说要沐浴。
小秀心里一动便跟着过去,从丫头手里接过换下的衣裳,捧起来闻闻果然又有股子淡淡的香气,里外翻看却又没看出有什么别的不妥,她心里越发如猫爪一般。
“爷。”小秀干脆拿着澡豆等物进去,“最近怎么这样的忙,日日都回来这么晚。”
“这不是快中秋了吗,乱七八糟的杂事儿就多,那些个请客吃酒的,躲都躲不开。”博荣见小秀进来先是一愣,然后飞快地说道。
小秀听着他这话倒像是提前准备好来堵自个儿嘴的,一边伸手帮他搓背一边道:“有件事儿,你从来没提我也没说过,可这几日我寻思着,也是该考虑考虑的。”
博荣压根儿没往别处想,趴在木桶沿儿上略有些昏昏欲睡地问:“什么事儿啊?家里的事儿你拿主意就是了,用不着事事问我的。”
“如今宝儿和栗子年纪都大了,家里事事也都顺遂,随着孙大人的官越做越大,你也一直跟着水涨船高……”小秀觉得自个儿嘴里好似含着口黄连,从舌尖儿一直苦到心里,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寻思着,该是时候给你纳两房侍妾了。”
博荣被这话惊得一个激灵,刚才的困劲儿全都没了,扭头看着小秀惊讶地说:“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在背后说什么闲话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那些人乱七八糟的话不要理会,咱们自个儿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我以前没动过纳妾的主意,以后娿没这个打算,你以后用不着在这种事儿上花心思琢磨。”
听了博荣这番话,小秀却也没觉得太过安心,但还是勉强点点头,伺候博荣洗完澡,两个人回房后背对而眠。
博荣那边渐渐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小秀却是盯着帐顶直到天明。
接连两日睡不好觉,眼下的青痕就已经有些遮掩不住,整个人精神不济,说话做事也是错漏百出,把中秋的节礼弄错了好几处,好在身边的大丫头细心,一一都给核对了出来。
小秀干脆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整个人靠在罗汉床上,抬手盖住了眼睛,心烦意乱的恨不能找个人发顿火解解气。
身边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虽说跟在小秀身边有些年头了,自问对她的心思勉强能猜中个七八分,可这次的情绪却着实来得莫名,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连想要劝解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屋里安静了半晌,一个丫头咬牙上前道:“奶奶,奴婢还记得二姑奶奶上回来的时候还念叨,这桂花什么时候才开,今个儿天气好,不如奶奶出去走走,把前两日腌的桂花蜜给二姑奶奶送些可好?”
听丫头提起荷花,小秀这才有了点儿反应,寻思自个儿想不出如何是好,倒不如跟荷花念叨念叨,她从小脑子就好使,在博荣面前也说得上话,说不定能给自己点儿建议。
这念头一起来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小秀起身儿一叠声地吩咐道:“你们再去采点儿新鲜的桂花,然后把那日做的桂花蜜和桂花糖各拿两坛子,叫外头备车,我回房去换身儿衣裳咱们就走,你们都麻利些。”
屋里屋外顿时就忙活起来,没用上半个时辰,就已经在去书院的路上了。
荷棠书院是个很僻静的所在,马车拐进山以后就没了那些不绝于耳的喧闹声,只有山间的鸟鸣虫叫、风吹树叶的声响,小秀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车夫驾轻就熟地把车停在后门处,下车过去拍门,看门的婆子探头往外一看,见不是外人,忙笑着招呼道:“辛苦您了,可是大舅爷大舅奶奶给我们奶奶送东西来了?
“不是送东西,今个儿我们奶奶来看二姑奶奶的。”车夫催促道:“赶紧开门下了门槛儿,我把马车赶进去。
婆子一听说是小秀来了,赶紧招呼人过来帮着开门卸门槛儿,又赶紧打发人去叫荷花回来。
小秀在车内听到这句话,挑起车窗帘子问:“怎么,荷花不在家?”
“回大舅奶奶的话,我们奶奶领着哥儿、姐儿,到后边儿坡上菜地去了,说是去弄些菜回来中午吃。”婆子回道。
“那也先别进去了,咱们直接去菜地。”小秀吩咐了一声,又缩回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