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面带深意,阴险狡诈的元平帝,阙煜瞥了一眼殿外,心里明白元平帝的那个得力属下蒋起不在这里,估计是被派的有其他任务。
阙煜盯着元平帝,缓缓说道“是玉玺,你让蒋起带着玉玺潜逃了。”
“没错,即使朕输了,但等朕逃出去后再次挥兵进入京城,这皇位也依旧是朕的。”元平帝嘲笑着看向神色淡然的阙煜,继续说道“所以即使是夜阑夺得皇位,没有玉玺,夜阑照样坐不稳这皇位,照样不是北朔名正言顺的新皇。”
“原来是这样吗?皇帝小儿,本王不得不说你思虑够周全,但”阙煜勾起嘴角,带着笃定,“蒋起真的能逃出去吗?你如今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元平帝稍愣一刻后,就明白了阙煜心中所想,“你是说祁泽?”元平帝讥嘲一笑,“呵,就凭她?一个女人?夜阑,你寄希望于一个女人,这个想法可真是太好笑了。”
“不。”阙煜坚定反驳,“有她在外面守着,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元平帝怔愣地看着阙煜,一时无言。
此时,蒋起骑着骏马,腰间别着一个布袋,从那布袋上勾勒出的方正生硬的线条可以看出,其中装的正是玉玺。
男子手勒住缰绳,两腿夹紧马肚,朝着皇宫门外就闯了过去。
马匹的嘶鸣声吸引了戚彻的注意,刚要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时就看到了蒋起腰间的布袋,那奇怪而又熟悉的线条引得戚彻有些发怔,深思着这是什么东西。
许久后,戚彻大喊一声“快拦住他,他身上带的有玉玺。”
这时,蒋起已绝尘而去,距皇宫大门只有一小段距离,周围的士兵涌上前去也无法阻拦这快马的奔驰马蹄。
眼看蒋起就要逃离出皇宫,宁筱一急,挥出长鞭就要把布袋给缠住。但马上的男子极其灵敏,在长鞭缠上布袋时,男子射出手臂上的袖箭就把宁筱给逼退了。
宁筱往后一躲单膝跪地,看着地上被丢掉的软鞭呆怔慌张之时,就又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
闻声望去,发现是祁泽单手勒住马的缰绳,定定的望着前方逃离出宫的男子。
“韶仪。”
“朝阳,你和二哥对付这些士兵,我去把玉玺给追回来。”说罢,祁泽一夹马肚,就追了上去。
时间在这场追逐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黄昏已至,两人皆已跑出城外,远离繁华热闹的居民地,面前的一切都略显萧索。
逃出宫的男子明显对这片地区的路线分布十分清楚,见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就微转马头跑向另一个岔路。这条支路的前方是一片人迹罕见的森林,树枝众多且易藏踪迹,男子一进去就找不到了人影。
祁泽跟在身后,看到男子进入这片幽深森林,在晚霞的照耀下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绚丽血红,令人不由沉下心去。
仅是思考一瞬,祁泽就骑着马追了上去。在众多树杈下,祁泽不断低下身子躲避,同时去寻找男子的踪影。
终于,她发现了那个正在飞奔往前的身影。在深林中骑马阻碍太多,很有可能追不上,索性,祁泽弃马使出轻功飞至男子前面以做拦截。
蒋起看到前方那神情冷淡漠然的女子,连忙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祁泽?”
“蒋起,把玉玺还回来。”祁泽冷声道。
“呵。”蒋起闭目一笑,“属下只不过是遵圣令,做自己的任务罢了,还请祁侍郎大人放在下一马,让在下过去。”
“蒋起,你做你的任务,本官做本官的事情,我们两人没有什么好谈的。若是蒋统领不给,那本官就只有抢了。”虽蒋起礼貌相待,但祁泽也不吃这一套。
“何必如此呢,祁侍郎大人。我们之间并没有
仇恨,在下也不想与祁侍郎大人在此争斗浪费时间。”蒋起谈起了他的条件,“不如这样吧,祁侍郎大人。今日你放过在下一马,等到明日圣上胜利之时,在下出言保下祁侍郎大人的性命,与在下一起给圣上效力。”
蒋起笑的诚恳,“谁也不能保证最后就一定是秦王殿下赢,若是秦王殿下输了,祁侍郎大人作为秦王妃也定难逃此劫。倒还不如放过在下,他日祁侍郎大人也能留一条性命,这何乐而不为呢?”
面前的女子神色不明,男子也接着劝道“祁侍郎大人作为朝臣,一定明白权利的好处与依靠的重要性。祁侍郎大人是名女子,在朝中能依靠的就只有秦王殿下。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秦王殿下厌弃你了,找上了其他女人,并罢免了你朝臣的职位。到那时,祁侍郎大人孤立无援,一无所有,等待你的好像也只有背叛与死亡。”
男子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引诱,“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替他卖命,给圣上效力你就能得到一切,金钱,地位,甚至是永不会遭到背叛的情。这一切,难道祁侍郎大人就真的不想要吗?”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又有什么用呢?”女子抬起头,眼睛虽依旧沉静,但其中竟漾着丝丝柔软,“那家伙啊,他不会那么做,毕竟他可是要带着本官赎罪生存的人啊。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那家伙就没变过,永远都那么讨人嫌,但永远只有他温柔待我。或许让我生存至今的不是南楚兵符的保护,而是我期待着他的到来。其实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再到至今,一切都没变过。”
蒋起呆怔地望着眼睛明亮的女子,轻笑一声说道“是吗?离间计失败了吗?我早就该猜到的。既然祁侍郎不打算放过在下,那我们就打一场吧。”
“本官奉陪到底。”祁泽抽出长剑,就正视向对方。
蒋起也跳将下马,拔出利剑与女子正面相对。
看到天色已暗,祁泽心里明白得快些把玉玺夺过来并及时送到皇宫,否则,皇宫将一片大乱。
所以祁泽不做多余动作,带起长剑就直朝男子腰间夺去。
蒋起也明白祁泽心中所想,快速闪身躲到一旁,站定后就开始了举剑反击。
两人武艺不相上下,刀光剑影,险恶万分,铮亮的剑面泛着骇人的冷光,剑身相碰撞到一起的清脆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主子。”祝余寻着声音和兵器冷光找来。
蒋起见又多一人,就有些许跑神,趁此机会,祁泽右手抵住蒋起的攻击,左手快速抽出腰间的布袋,一个转身祁泽就甩给了祝余。
“祝余,带着玉玺赶回宫里,免得皇宫大乱。”
“那主子你”
“没事,这个人不好对付,我来应付,你赶快回到皇宫。”祁泽阻拦住要追回玉玺的蒋起,厉声道。
“是。”祝余行礼后,就带着玉玺离去了。
“祁侍郎,你多次与在下作对,这次在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蒋起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
“那蒋统领就来吧,我们两人一决高下。”
“呵,能与南楚的兵部侍郎大战一场,这是在下的荣幸。”
两人同时举起武器,打定主意不会放过对方,最后必定是你死我活。
狂风大作,刮在树梢上,使树叶沙沙作响。冬夜寒冷孤寂,周围无声,连一只鸟儿的声音都听不到。树影婆娑,透过枝桠可以看到空中悬挂的泛着清冷气息的圆月。
在明亮月光下,两个人在树林中打得激烈万分,互不相让。月光映射在剑面上的冷光都打到对方脸上,让人看清了双方那狠厉的眼神。
感觉打了许久,空中的星辰闪烁,昭示着这已经到了深夜。树林里的两人精疲力尽,单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祁泽往后退了一大步,手指紧握着剑柄,都感觉不到剑柄的存在,双手冰凉而麻木。初冬的北朔夜晚,空气都十分寒冷干燥,冷风吹到脸上感觉生疼。
左手腕的疼痛感不断提醒促使着祁泽快点结束这场战斗,看向对面的男子,男子也胸膛来回起伏,传出一阵阵喘息声,身上已有些许伤口,但仍谨慎面对着这女子。
蒋起跳到一棵挺拔的高树上,稳稳地站树枝上,凭着极高的高度优势,借助着月光朝向地面上的女子不断射出暗器。祁泽只能不停闪身躲避,感觉心脏怦怦直跳都快要跳出胸腔,手腕上的疼痛感刺激麻痹着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否则,她就要忍受不住这疼痛昏过去了。
最终,祁泽决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也飞身跳到树枝上,伸腿就朝男子踢了过去。
蒋起也及时躲开,一转头就看到女子正执剑刺向他的胸膛,男子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身后已是粗壮树干。无法,男子只能跳下树,但女子也追了上来,用力一剑刺穿他的胸膛。因往下掉的重力,更使剑刃深刺一分。
女子似乎铁了心地要使出全力一击杀了他,她紧紧咬牙,双手紧攥着剑柄,狠狠往下刺去。这一切,让男子无法阻挡,忍不住呼吸一窒。就这样,男子深受致命一击,冷剑直刺中他的心脏,寒意蔓延至全身。他身子一颤,温热黏湿的血液迸溅出来,溅到两人身上和脸上。
男子狠狠摔在地上,女子也终于支持不住,往地上滚落了几圈跌到一旁晕了过去,手紧紧握住断剑的剑柄。
月光倾洒下来,洒在了女子精致恬静的面上,因女子趴在地上,这个动作掩盖住了半张脸,隐约间竟像是见到情郎而羞赧地抱着琵琶半遮面。即使手握断剑,但那份恬静安宁感竟是如此让人留恋。
男子最后费力地扭过头看去,一息尚存的他竟突然无奈地笑出声“从这个角度看,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哪里像是什么朝臣。但谁知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话毕,男子轻歪过头,气息断掉死在了这片幽深森林。
在金銮殿,元平帝看到祝余送回来的玉玺时,呆愣一刻。
“谁知,蒋起失败了吗?呵,祁泽还真是个本事的,竟能打败蒋起。”元平帝略显意外道,然后便问阙煜“夜阑,你为何非要夺得皇位,你好像不是为了夺回属于你自己的荣誉。”
“的确不是,如果不是你,也许本王一辈子都不会回到北朔。”阙煜把代表至高皇权的玉玺随手放到龙椅上,似乎真的不在意。
“那最后为何回来了?仅仅只是因为朕的逼迫和保命吗?”
“呵。”阙煜似乎想起了什么而突然无奈一笑,“是因为那丫头啊,因为她受了一辈子欺负和漠视,本王不想让她嫁给本王后还受到别人欺负,不想让她当上朝臣后还受到别人的欺压。如果她想做朝臣,那本王好像只有做皇帝了。”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本王再次回到北朔,一方面是为了向你复仇,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她,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因打了半夜而精疲力竭的元平帝扶着剑站直身子,“祁泽来做朕的儿媳,她还勉强够点格吧。”然后瞥向一旁丝毫不显疲累的阙煜,说道“不过我们之间的较量还没完,今天我们当中只能有一人活下来。”
然后,这位已到中年的帝王再次持剑攻来,与阙煜战斗到底,至死方休。
但毕竟活的年岁已长,加之身为帝王的日理万机与殚精竭虑,这位掌控北朔几十载的帝王身体早已不如从前。一下子就被对方给打退到了龙柱上,口吐鲜血。
“果然是批阅奏折多了,被人保护习惯了,不过是战斗了一天半夜,这副身体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元平帝不由自嘲,“不过再支撑一会儿相信不成问题。”
元平帝艰难地站起身,与面前年轻气盛的儿子开始了内力之间的对决。两人手掌集聚内力,朝向对方打去,一时间,父子两人手掌对手掌,运起来的强大内力震得整个金銮殿摇摇欲坠,轰隆几声响,好像下一秒就要破裂坍塌下来。
这巨大动静也震得地面来回摇晃,但站在其上的两人如履平地,神定气闲。
两人都往后一跃,元平帝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身体已呈虚弱之象。他感觉胸口剧烈疼痛,内脏压缩似得痉挛,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往上,最终吐出了口。
“什么嘛,人原来都是会老去的,都是要面临死亡的,这一切朕也逃脱不了。”元平帝看着黄金地面上的大滩鲜血,嘴里喃喃自语道。
看到阙煜缓步走来,这骄傲执拗的帝王做出了最后的反抗,拼尽全力把剑的尖端刺向来人的胸膛。
这动作太过突然,连阙煜都不能及时避开,只能手指夹住剑身尖端,暗中运出内力用力一捏。
利剑断成两截,元平帝也被震得向后跌去。
阙煜正要上前探查情况时,整个金銮殿再也承受不住地纷纷倒塌,顶上的巨大石块雷雷轰响,断裂开来,带着不可抵抗的冲力砸向地面。
见此,阙煜轻轻一个翻身及时躲开。
瞬时,灰土四起,巨大的声响惊扰了外面正在对战的众人,这代表权利和庄严富丽的金銮殿在众人眼前塌了半截。
等到灰尘散去,一切清明平静下来时,众人只看到了一袭黑甲的年轻男子正手持断剑,看着面前被压在一片废墟中的元平帝,神情平静。
此刻,天已明亮,象征着希望的清晨曙光照耀在这两人身上,也照在了众士兵身上。
在戚彻杀掉最后一个敌方士兵后,秦王府赢了!
“你还是更像念祯,一点儿都不像朕。”元平帝气若游丝地淡淡叙述着。
阙煜瞥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元平帝,又望了望这一切天朗气清的世间,转身就要离开,但身后的虚弱声音阻止了他的脚步。
“夜阑,这世上的道义还存在吗?还是早就消亡了?”
年轻男子脚步微顿,回过首回道“一直都在,父皇。”
听到这声语气很淡的“父皇”,元平帝怔得睁大眼睛,稍后向来冷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父爱的柔软。
“是这样吗?原来只是我忘记了。”
这位骁勇善战,生来骄傲的帝王最后闭上双眸,接受了他会老去,死去的事实,结束了他充满罪恶的一生。
阙煜最后看了看他有着可笑执念的可悲父皇,弯下腰把他的断剑祭在他的面前,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在城外森林中的祁泽幽幽睁开双眼,看到让她觉得刺眼的耀眼太阳时,不由伸手挡在眼前。
“已经天亮了吗?皇宫里的战斗应该也结束了,是时候回去了。”祁泽扶着断剑艰难地爬起身子。
深深喘息了几声后,这位身上满是鲜血,受伤累累的女子步态蹒跚地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等终于走到皇宫门前,一推开门,放眼望去,满地形态各异,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蜿蜒流出血流成河,有的已经凝结,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祁泽神色淡淡地走过尸体堆,直到金銮殿前的大空地上才停下。
眼前全是戚家军和宁家军下跪的姿态,最前方的戚彻和宁筱也弯下膝盖跪至地上,眼中都是欣喜与臣服。
在金銮殿前的高台上,一名男子正接受着这万臣朝拜。阳光下,男子艳丽风流的五官更显俊朗,仿佛太阳与曙光追随着他而生。
祁泽怔怔片刻,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身体的痛感再次袭来,让她几欲昏倒在地。
眉头紧蹙,女子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地上跌去,但落到了一个温暖怀抱中。那人悠扬而飘逸的檀香气息异常好闻,也让人异常安心。
在她彻底晕之前,她听到了他难以抑制的激动且欢喜的声音。
“小家伙,我们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