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问了好几个丫头,终于知道了翠儿铃儿的住处。
铃儿家离得近,她先去了铃儿家,家里主屋一个腐朽到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破旧脏乱的屋子里都是浓浓的药味,屎尿发酵的臭,和湿褥子发霉的气味儿。
香奴才进去就被熏得眼睛疼,赶紧退出来。
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她慢慢的走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破旧灰衣衫的女子,在灶台前忙忙碌碌,她的身子扭得极其怪异,屁股撅着,胳膊像是转不过来一样,但还是吃力的拾起桌案上已经揉好的馒头,一个个放进锅里。
锅里的水雾和柴火的烟气让整个厨房成了个大蒸笼,里面正在劳作的女孩儿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府中的水灵与精气神。
香奴忍不住叫了一声:“铃儿?”
锅台后的女孩抬起头,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向香奴,认出是谁后,她顿时害怕起来:“香奴姐姐,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官,求求你帮我求求情,我真的没有钱还上了,求求您……”
香奴本想告诉她自己是来帮忙的,但是看了看这环境,看了看带着伤还不停在劳作的铃儿,她怒火中烧,干脆承认自己就是来讨债的。
铃儿馒头又不蒸了,跑出来求饶,正在院中哀嚎拉扯着。
她那要她挣钱供念书的弟弟回来了。
她弟弟十三四岁,体型敦实高壮,穿着锦衣,锦缎束发,鼻孔朝天,好不威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小官的少爷。
铃儿一看见她弟弟,气势上就萎靡下来,上前问:“这还未到下学时间,你怎么就回来了?”
她弟弟看她就像是看家里的仆人,不仅毫无尊重可言,还颐气指使,蛮横霸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夫子要组织游学,又要我们不要死读书,要出去长见识,我哪里来的钱,同窗们听到游学都好不快哉,只有我听到就愁眉叹气!”
说着说着,他掏出身上的碎银,往地上一扔:“就这点钱还不够人家出去喂条狗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姐姐,要是被同窗知道我有个被相府赶出去的姐姐,我怕是要臊死!”
铃儿被说的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香奴倒是平心静气了起来,她在心里嗤笑,而后脸上慈爱的,掏出一小锭金元宝。
弟弟看到这金灿灿的元宝,眼睛都亮起来了。
香奴满脸堆笑:“拿去吧,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功名,要什么有什么。”
弟弟拿了金元宝,欢天喜地的走了。
铃儿抹抹眼泪,惊讶的看着香奴。
香奴脸色一板,冷笑:“你欠的可不止这些,你今天必须得给我还上。”
她转身进屋,铃儿脸色大变,“你莫要找我爹爹,他久病缠身经不起刺激啊,我家徒四壁,真的没有钱,你把我卖了去吧,把我卖了就有钱了!”
铃儿在后面哭丧一样抱着香奴的腿,香奴中气十足,对着那床上的一团黑影就大喊。
“老不要脸的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把你吃进去的金子还回来!”
“听见没有,还不上就把你房子给你烧了!”
“你还想在这里躺着,明天就给你抬去乱葬岗!”
那床上的人躺在那里,进气少出气多,俨然一副垂死的模样。
铃儿在身后大哭:“求求你放过我父亲吧,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