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正刻,白日里喧哗的街道此时悄然无声,稀稀落落的护卫交替巡逻换班,月色朦胧,原本昏暗的巷景增添了几分阴郁。
摄政王府内,蜡光萦回,书房里,元苍岭披着玄色外衫,坐在窗前,嗅茶香,品茶髓,手上拿着《天盛国史》,寒窗苦读,像又不似。
“摄政王殿下还真是悠哉啊!”轻佻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宗政闲,不过这么晚来此,必有猫腻。
元苍岭小抿了一口,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闲王殿下难道不知清白二字怎得写?”
“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吧。”宗政先自顾自的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极不端正。
“本王可没见过内人啊。”要说摄政王除了心思深不可测外,就是毒舌腹黑,牙尖嘴利。
“呵。”宗政闲轻笑,挑起鬓间的几缕把玩,“王爷的心还真是坚不可攻呢,不知道未来媳妇是何等倾城佳人才能夺得你的另眼相看呢。”
元苍岭听到这话,眉头紧皱,“闲王还真是‘闲’的很呐。”
宗政闲没有接话,手也顿了一顿,这是他洗不掉的耻辱,母妃的贤德,自己那份所谓的清闲。他会永远牢记于心,在那段活得不见光的日子里,贵为皇子,却不如奴才,任人打骂,有心之人看到也是无能为力,谁让母族出身低微,没有靠山可依。母妃生养他时,伤了血气,没有得到及时休养,如今常年居于室,身体孱弱,太医们都说无药可依。“王爷还真是心狠。”咬着牙,吐露自己的恨意。
“所谓要想人听话,就得拿的住七脉。”元苍岭无父无母,自然不明白后顾之忧是怎么回事。
他深呼吸几口,调整好情绪,要是别人早就千刀万剐了,可眼前之人……“王爷和长公主合作也是这样的道理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无一例外。”他很静然的坐着,没有一丝波动,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例外。
“那你呢。”
“我……”元苍岭站起来,面对着院中的一花一草,淡淡地说,“还没到时候吧。”
宗政闲看着他的后脑勺,眼神深邃,心里默念,恐怕已经到了吧。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总觉得自己生无可恋,实际上,她已悄然而至,你却毫不在意,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这,可谓是天命,人言:天命不可违。
卯时时分,街头巷尾,各路老百姓,各大酒楼,渐渐的,有了人味儿。
皇城周围,官宦勋爵,朝廷命官,马车摆放的井然有序,侍从们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等着自家老爷下早朝。大小官员,手里紧紧的拿着笏板,按照品级,依次进入勤政殿。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宫里的主管太监秦海尖着嗓子的声音,甚为响亮。
“臣参加陛下、太后娘娘,陛下万安,太后娘娘金安。”
等到柳太后扶着宗政明坐好后,走到了稍稍下一点的位置上,扬袖一挥,“免礼。”
“谢太后。”
“各位大臣有何要事启奏。”秦公公等待各位大臣行礼完毕后说道。
“臣有事启奏。”镇南王蓝玮走出上前,恭敬地两手张开,向前略微推,抱于胸前,“如今昭宁长公主已回帝都,根据先帝旨意,有权上朝参与政事。”
柳相自是不愿意,果断打断,“镇南王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乃是女子,怎能为官?”摄政王和两位皇子监国受到干扰不算,还要一人,再说,万一和自己作对扰乱了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老臣才要问问柳相,为什么这般阻挡,是担心什么吗?再说了,昭宁长公主奉的是先帝旨意,又不是为官为宰,不会阻碍你的仕途的。”蓝玮年近古稀,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他的心虚,贵为三朝元老,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奸佞之人。
柳相是敢怒不敢言,人家身上是世袭的安宁爵,硬碰硬捞不到什么好处,只得站在一边吃闷亏。
“臣觉得镇南王说的没错,长公主回京已有数日,可以接触政事,扶持陛下。”杨正一向有一说一,铁面无私,公正有理,在朝堂上还是有说服力的。
柳太后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别人吵得面红耳赤不敢反驳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略微偏头看向元苍岭,“哀家想问问摄政王的意思。”
元苍岭抱拳,一板一眼的说着,“启禀太后,臣觉得长公主尚可。”
“本王也觉得昭宁可以。”闲王一直站在摄政王这边,自然应了。
信王斜眼瞪着闲王那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要是他反对的话,傻子都能看出来,居心不良。来日方长,现在的他只要掩藏锋芒,暗地整装,等待时机,一发制敌。
提议的是镇南王,坚决遵先帝旨意,摄政王、闲王、杨正均附议,太后还在徘徊,此时皇上说赞同,肯定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宗政明早就准备好了,虽然他年龄小,但是心智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长大了。“朕也认为可行。”
柳太后一点都不惊诧于他的言语,在她看来,镇南王一出口,事实就已成定局,“既然这样,明日下旨吧。”
宗政明尤其开心的看着她,“母后,不用明日,今日就可。”
“好。”
“即日起,昭宁长公主入勤政殿议事。”秦公公尖着嗓子,宣读圣旨。
柳太后的慈安宫内,彩云站在身后,轻轻揉着太阳穴,“娘娘,您为何答应了?”
“今日,皇帝叫哀家一声母后。”
“陛下不是天天这么喊您吗。”彩云非常不理解,平日里,娘娘虽然对他们这些下人很好,但是不能越界,一旦超了,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是发自内心的,往日里都是应付哀家的。”想着自小与自己不亲近,却与不曾接触的长公主聊的欢快,以前总觉得权力至高无上才最重要,但是从那一刻起,竟然期盼着能够真正的叫她一声母后,不过想到自己那个视亲情为粪土的父亲,难免会有人生出事端,“此事不准再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