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丝绸之路(1 / 1)陈枫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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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重新驶入红格公路往北行进,我们再次经过一处安检站后,在晚上十点半抵达了位于敦煌城区的酒店。这座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的小城,夜景看起来十分不俗。城区内错落有致的唐式建筑搭配上反弹琵琶的仕女雕塑,在金色霓虹的流光溢彩下,让人一眼便联想起丝绸之路当年的繁华。

酒店距离沙洲夜市不远,饥肠辘辘的一家三口还未等放下行李便直奔夜市解决迟来的晚餐。

通过一座绣闼雕甍的牌坊,我们来到了人声鼎沸的沙洲夜市内。夜市大抵分成了两条街区,左侧的街区汇集了来自丝路各地的美食,是热衷于通过烟火气感受一座城市温度的游客眼中的天堂,也是我们进食晚餐的地方。说是晚餐,可能整条街上只有我们一家人是享用晚餐,其余顾客想必均是来此宵夜,毕竟已是入夜时分。

浓浓西北风味的各色烧烤、小炒、小吃在夜市里一应俱全,最具当地风情的还属驴肉黄面和杏皮水。垫在碗底的金黄色面条弹性十足,浇上一勺由香菇丁、豆腐丁、驴肉丁调制的臊子,一股醇厚的酱香味扑面而来,让人瞬间胃口大开。面点师傅不紧不慢地切上几片熟驴肉,整齐码入碗中,最后加入少许碧绿的香菜末,这碗能够让人忘记家乡味道的驴肉黄面便算是大功告成了。杏皮水是这面条在夏日里的绝配,熬制杏皮水的干杏皮需取自当地盛产的李广杏,端出一杯辅以冰镇,口感酸甜清爽,成为了丝路上最受欢迎的饮料。

酒足饭饱,一家人走向夜市右侧专卖特产的街区,这里比美食区热闹得多。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整齐地摆着两排摊位,摊位全部是坡屋瓦顶的造型,显得统一有序。名木、玉石雕刻而成的各类工艺品占据了摊位的主流,不少游客不露诚意地与摊主讨价还价,让人看不出是否真的要购买些商品作为纪念。团扇、纸伞、手鼓等传统饰物琳琅满目,无不或绣、或绘、或刻上了飞天壁画的图样,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产自敦煌。乐此不疲地游览了一圈,我们虽未购买什么,却也大开眼界,算是不虚此行。

要论起敦煌的风景名胜,恐怕沙洲夜市还远远排不上号。世界文化遗产认证的莫高窟、入选中小学教科书的鸣沙山月牙泉、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阳关,都曾让这颗丝路明珠声名远播。

莫高窟代表的是古代历朝佛教艺术文化成就,不够吸引并无多少佛缘的我与白菜;被称为自然奇观月牙泉的如今只能依靠人工维系,鸣沙山亦与其他沙漠公园无异,对于我们而言不再新鲜;当年的阳关古城早已长埋于流沙之下,现在仅存一座汉代烽燧遗址,再无其他值得流连之处。因此,我与白菜没有打算在敦煌继续逗留,翌日一早便启程沿河西走廊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敦煌向东的第一个重镇便是瓜州,地如其名,这座连霍高速上距离新疆最近的市县,近六成的耕地出产着远近闻名的蜜瓜,比起相邻的哈密都不算逊色。

瓜州蜜瓜的名头由来已久,东汉时期就已作为供品献予皇室,后随着丝绸之路开辟受到中原人士的广泛追捧。如今,随着种植技术的不断改善,这里产出的蜜瓜品种已达数十种,早已成为甘肃著名的地理标志。

我们慕名停靠在高速公路旁的瓜州服务区,服务区里的商铺被分成了十几间狭窄的店面。这些小店无一例外地叫卖着当地蜜瓜,互相比拼着谁家把蜜瓜的堆头砌得更高,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宛若集市的服务区。激烈的商业竞争之下,蜜瓜的价格自然十分公道,我们用平日在城市里只能购到一个蜜瓜的价格足足买下了五个不同品种的瓜。店主麻利地为我们切开其中两个,方便我们就地品尝。

从外观上来看,在产地自然成熟的蜜瓜显然不如销往外地的青嫩,毕竟无需考虑运输途中的保质周期。打开蜜瓜的瞬间,浓烈的甜腻香气便一股脑地钻入鼻中,如同面前打翻了一个蜜罐,令人还未下口就提前感受到了瓜的甘甜。我招架不住这香气的诱惑一口咬下,蜜瓜酥软的口感让牙齿毫不费力,日月的养育与大地的滋润此刻全部化作甜蜜涌向味蕾,在舌尖上绽放出令人灵魂深处感到愉悦的色彩。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甜瓜,甜得毫不避讳,甜得如此纯粹,甜到让我不得不马上喝水冲淡口中的甜味。

同行的白菜与玉米也在这里刷新了对蜜瓜的认知,瓜州品瓜成为了一家人丝绸之路上一次难忘的体验。

离开瓜州继续往东,汽车很快驶出了戈壁地带,公路的南侧涌现出一片片的花田。橘色的孔雀草、紫色的波斯菊、金色的向日葵、五颜六色的百日草……令车上的我目不暇接,勤恳的玉门人民硬是通过辛劳的双手让荒漠改头换面,将当年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变成如今满是鲜花的海洋。

玉门以东的一百公里开外,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又一座边塞雄关——嘉峪关。不同于玉门关的早早衰败萧条,嘉峪关是明朝初期才兴建的河西咽喉,也是明长城最西端的关口,从目前完善保存的城墙上依然看得出它昔日的雄风。

连接玉门与嘉峪关的又是一片荒漠,苍凉的戈壁滩一直延伸到远处祁连山脚下。山顶若隐若现的积雪早已化作冰川,将山脊侵蚀出一道道锐利的刀锋,看起来神圣庄严。

百无聊赖地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公路旁遍布着废弃的围墙和房屋,显得颇为破败。仔细一瞧,戈壁深处竟刮起了一股龙卷风,将飘荡的白云与沉睡的大地连接在一起。迷路了的狂风在原地愤怒地四处打转,裹挟起戈壁上的沙尘拔地而起,伴随着汽车的行进愈窜愈高,看样子是打算跟身后的高山争个高低。这便是旅行的魅力,未知的途中充满了意外和惊喜,总会让人猝不及防。

本以为能够在高速公路上远远看到嘉峪关雄伟的城楼,可行至嘉峪关地界时,汽车北面的视线却被一棵棵乔木遮得密不透风。柳暗花明,上天亲手掩上了公路北面的门,却为我们打开了南面的窗子。从右侧车窗向外望去,戈壁上的万里黄沙尽收眼底,一条漫长的土坯高墙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视野中。

此处是明长城的遗址,也是万里长城的最西端,向东一直绵延到渤海之滨的山海关。近十米高的恢弘城墙孤独地屹立在大漠中数百年,虽已经年累月被风霜摧残成一截截断壁残垣,却仍让我看得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息。

从地图上看,嘉峪关与酒泉两个地级城市之间,竟只有不过十余公里的距离。这让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的我们微微诧异,毕竟前脚刚刚踏入嘉峪关境内,后脚就收到了来自酒泉的亲切问候。

酒泉自汉代起便是丝路重镇,位列河西四郡之一,“城下有泉,其水若酒”,给了这座城市一个别样诗意的名字。隋唐时期,酒泉更名为肃州,这也是甘肃这个“肃”字的由来。时至今日,酒泉更多以“现代航天摇篮”的身份回归到大众的视野中,祖国的第一枚地地导弹与人造卫星都是在此成功发射。它是我们旅途中经过的第一座航天城。

连霍高速穿过酒泉以后变得繁忙起来,一家人继续往东马不停蹄,在拥挤的车流中穿梭前行。田野与荒原开始交替出现在公路两侧,一会儿是旖旎的田园风光,一会儿是粗犷的大漠景象,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直到汽车驶入高台境内,车窗外的景色不再反复,我们终于抵达河西走廊上最大的一片绿洲。

肃北荒漠里的绿洲往往集中在河流附近。发源于祁连山冰川的黑河流域,便是倚靠在巴丹吉林沙漠外围的一条弯月形绿洲,一路绿到上游的张掖。合黎山与龙首山连成一片,构成了绿洲北部的天然屏障。这道屏障不仅挡住了沙漠奔袭而下,还联同南面的祁连山合围出一条巨大的山谷。谷内地势平坦,独特的地形留住了季风带来的大量水汽,给躺在山谷里的绿洲带来了丰沛的降雨。

汽车沿着公路逐渐深入绿洲腹地,在下午四点左右抵达“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张掖。这里的另外一个名字叫作甘州,因城内遍布的泉水清冽甘甜而得名,甘肃的“甘”字便是取自此处。居延古道与丝绸之路在张掖交汇,成就了它历史上无与伦比的战略地位,西北其他的关隘要塞都无法与之媲美。此外,张掖还拥有整个西北最为丰富的地貌类型,雪山、峡谷、草甸、绿水、湿地、沙漠于境内交融在一起。上苍一定是特别宠爱这座西部小城,才会把她能够给予的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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