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久,屏山山腰的低洼处,或许是因为水土异常丰美的原因,成片的野草一棵连着一棵显得株肥叶茂生机盎然,从山上较高些的缓坡向下望去,眼底皆被碧波所漾,溢出满目绿意。
赵郢昌低伏在新生的草丛中心里颇不合时宜的想着,若是将牛羊赶到此处吃草,必定各个吃的膘肥体壮,或许更会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一番别致风景,又突然想到在战乱以前也许真的有不少人来此地放牧。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山脚下的动静,视线跨过眼前这片草洼又透过稀疏的几颗松树,远远可以看见有几顶白色的帐篷孤零零的隐匿在群山脚下,这尖尖的帐篷顶上竖立着一张黄灿灿的兽皮在山风中左右摇曳着。
赵郢昌正想凝神想更近的看上两眼,他右后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慌忙低下了身子将自己全身掩藏于草丛之中。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洪亮的话语,“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小心我将你那狗爪子剁掉”,乍一听来,粗哑的声音加上狠辣的字眼极像个年轻的男子,赵郢昌微微仰起头瞄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山上的小径远远下来两人,前边那个一身戎狄战甲拉扯着一名白衫女子,那女子的双手被他狠狠钳制着,衣衫上满是黑泥印子和草屑,只见她嘴里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不安分地扭打着,着战甲的男人并不见理会,固执地押着她朝山下走来,恰好要经过他所藏身的这片草丛。
如果只有一个戎狄还好对付,若是这人身后还有同伙就不好办了,可即使后边有一队人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掳走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吧,赵郢昌心里仿佛有两种声音争来争去吵的他极其不安,他下了下决心拳头一握,嘴里低声说道,‘也罢,老天让我遇见你,说不定你是我的贵人呢,我就冒险救你一命吧’
赵郢昌又抬头张望一番以确保不会有人从背后偷袭,可是抬头的动作太大,头上忘记摘下银白盔帽反射着太阳的光线在女子脸上一晃而过,女子警觉的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扭打的状态,眼睛却暗暗瞄着光线传来的方向,毫不知情的赵郢昌撞上了那道机敏的视线将自己的位置暴露了个一览无余。
正当他惊愕之时两人已经略过了他面前的位置,赵郢昌手掌撑地借力飞身而出,扑跳到男子身后,抬脚用尽全力地向那人膝盖后弯处踢去,旋即抽出短靴中的防身匕首朝他刺去,但那戎狄虽是腿上吃痛踉跄了一下但仍然一只手狠狠抓着女子的手,一只手狠厉的抵抗着赵郢昌抽出的匕首,正在僵持之际,身旁被擒住的女子拉着那戎狄的一只手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旋,只听骨节断裂之声传来,一只胳膊被生生扭断了,她顺势挣脱,从发间抽出头上的银簪准确的刺入男子咽喉,又狠又准一击毙命,可怜那人捂着脖子,从赵郢昌臂膀下滑脱,倒地抽搐一阵再也没了动静。
女子扔掉手里带血的银簪,大踏步往山上走去,刚跑出两步就停在原地看着还在原地整理尸体的赵郢昌,“还不走?是等那些北疆蛮子找你偿命?”语气冰冷还带着一股嘲笑的意味,“我本就是出逃被捉,不管你再怎么藏尸体那些人早晚都会找到”。
赵郢昌没有反驳她,仍然没有停下继续手上的动作头也不回的说道,“晚点发现总归比早点发现能给姑娘多留出些逃跑的时间”他仔细的将人掩藏在草丛总,将地上的血迹用匕首翻出的新土仔细遮盖好,最后,将女人随手扔下的银钗捡起来,仔细用帕子擦拭干净,看着还在高处俯视他的女子,一脸灿笑得说道,“姑娘的钗子还是别留在此处了,在下已经把它擦干净了,姑娘收起来吧”。
女子两弯弯英气的剑眉微微皱起,渐渐有了些不悦,“杀过人的?我还要?”疑问的语气里仿佛对方是个傻子,赵郢昌脸上的灿笑收敛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杀过人的刀,为何总会戴在身边呢?左右不过是杀人的物件,姑娘还怕不吉利吗”。
“左右不过是杀过人的人,难道还怕这杀人的东西吗?公子怕不是这个意思吧!”,女子清淡眸子中闪烁的光芒渐渐消散下去,虽然字里行间尽是不快的意思,但语气中只像是淡淡的交代一件简单的事情。
“喂,姑娘误会了”,那只微微透着清冷光泽的银钗只因为这样一句话在他手里格外的沉重,那抹泛白的身影逐渐淡去。
远处传来几声北疆哨声,赵郢昌机警的转身蹲下,一群巡逻的哨兵自帐篷中闪出,他摘下头上的银盔寻着那人的脚步迅速离去。
赵郢昌没跑出几步就追上了前边的那人,“见”姑娘身手不错,是怎么就被贼人所擒呢?”,女子脚下快步走着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既然不想说那就不勉强了,不知姑娘叫什么”。
赵郢昌正好奇的问着,身后突然射出两只冷箭,女子转头间就将身旁一身笨重铠甲的赵郢昌按了下去,“定是巡逻的北疆人发现了尸体来追我们了,快跑。”赵郢昌点点头拉起身边人的胳膊,脚下运力飞快的跳出,他轻功不差,可是带着一个人还穿着一身甲胄确实有些吃力,身后的戎敌紧紧追着不肯褪去,正事你追我逃的要紧时刻,赵郢昌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姑娘好身手呀,敢问姑娘大名”。
身侧被他裹挟的女子,淡淡的开口不带一丝急切的说道,“鄂部柔”
“西境人?”
“没错”
“”为何会在北境出现,又被北疆部族追杀呢?
“被人抓来的呗,难不成我是去探亲的?你又是谁?传了一身大泗将领的盔甲,这会儿北戎都打到你们家门口了,还有心思偷看人家的后方?
赵郢昌一脸大汗,倒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自己的内力已经快到耗尽了,沿着山路奔走又要躲避追杀,这样的情景别说是高手了他这种半吊子能跑出这么远已经是不容易了,“姑娘果然是伶牙俐齿”,话语间渐渐没有了轻快的语气。
鄂部柔明显感觉到他已经内息不稳,“你快走吧不用管我,就是他们追上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不连累无辜的人”。
赵郢昌看着前方的地界变得越来越熟悉,笑笑道,“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带你离开”
鄂不柔惊讶的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赵郢昌,“你怕是疯了,放下我你自己还能跑远点,带着我你还跑的动?你是大泗的将领,我劝你别找死。”
“谁说要跑了!”,赵郢昌诡异的看着鄂部柔,嘴里发出一声清亮的口哨,那枣红马儿应声而来,赵郢昌揽着鄂部柔的臂膀飞身上了马背,“马嚼子刚才被我摘下了,此刻也无暇重新给我这好马带上,委屈姑娘抱紧了马脖子,在下冒犯了!”赵郢昌挥手一掌拍向那肚子,微微攥着鄂部柔的衣裳以此来稳住自己不被甩到马下,两人骑马扬长而去。